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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号在运河上航行了三日，风雪渐歇，天色放晴。谢云琅大多时候都待在舱房里，借着天光翻看从府里带出的账本，琢磨着岭南云锦的销路。画春则按照她的吩咐，时不时去甲板上“闲逛”，打探船上乘客的情况。
“郡主，”这日午后，画春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我打听到了，那位江公子果然是岭南人！听船上的水手说，他是‘江淮商社’的少东家，这次是从京城采买货物回去。”
谢云琅闻言，手中的狼毫一顿。江淮商社，她自然听说过。那是岭南数一数二的大商帮，垄断了当地半数以上的香料和药材生意。没想到江淮序的身份如此显赫，看来那日在渡口的“偶遇”，恐怕并非偶然。
“还有呢？”她抬眸问道。
画春想了想，又道：“我还看到江公子身边跟着个谋士模样的人，昨天在甲板上与人下棋，那棋路叫一个精妙，好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对了，那人姓裴，好像叫裴砚。”
裴砚？
谢云琅心中又是一动。这个名字，在她的“剧情记忆”里也有印象——似乎是太子萧承弈暗中培养的谋士，才华横溢，却性情孤僻，后来在夺嫡之争中为萧承弈立下汗马功劳。可按照“剧情”，这个时候的裴砚，应该还在江南某座书院里潜心治学才对，怎么会跟在江淮序身边？
难道……连他也偏离了“剧本”？
“走，去甲板看看。”谢云琅放下账本，站起身来。她需要亲自确认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两人来到甲板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商船缓缓前行，两岸的村落和田地渐渐远去。
不远处的船舷边，果然围着一群人，正指指点点地看着什么。谢云琅分开人群，挤到前面，只见一张小小的棋桌摆在那里，两个男子正在对弈。
其中一个，正是江淮序。他面带微笑，落子从容。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子，身着一袭灰布长衫，眉目清瘦，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深邃如潭，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正是裴砚。
此刻，裴砚正捻着一枚黑子，迟迟未落，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围观的人群，最终落在了谢云琅身上。西目相对的瞬间，谢云琅只觉得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瞬间便看穿了她的伪装。她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裴砚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低头，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一步落下，满盘皆活。江淮序看着棋盘，先是一愣，随即抚掌笑道：“裴兄好棋！小弟甘拜下风。”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赞叹。裴砚却只是淡淡一笑，起身收拾棋子，目光再次扫过谢云琅，这次，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云姑娘也懂棋？”江淮序看到谢云琅，笑着问道。
谢云琅摇摇头：“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在两位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云姑娘太谦虚了。”江淮序热情地邀请，“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云姑娘若不嫌弃，可愿与裴兄下一局？”
谢云琅看向裴砚，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挑战。她知道，这是一场试探。如果她拒绝，反而显得心虚。
“既然江公子盛情，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云琅走到棋桌前，坐下。
画春连忙为她倒了杯热茶。
裴砚将黑子推到她面前：“云姑娘请。”
谢云琅也不客气，执起黑子，率先落下。她的棋风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温婉细腻，反而大开大合，锋芒毕露，颇有几分男子的凌厉。
裴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也落下白子。两人你来我往，落子如飞。围观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棋艺竟然如此高超，竟能与那位神秘的裴先生杀得难解难分。
谢云琅一边下棋，一边暗中观察裴砚。她发现，裴砚的棋路极为刁钻，看似随意落子，却处处暗藏杀机，而且他似乎总能预判她的下一步动作，好几次都让她险象环生。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就在两人杀到中盘，局势胶着之际，突然，船身猛地一震！
“怎么回事？”
“船好像撞到什么了！”
甲板上顿时一片混乱。水手们惊呼着跑向船头，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桌上的棋盘“哐当”一声翻倒，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谢云琅和裴砚同时站起身，脸色凝重。
“是水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只见前方水面上，突然冒出数十艘小船，船上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刀枪，正朝着长风号飞速驶来！
“保护商船！”船长的吼声从船头传来，水手们纷纷抄起船桨和木棍，准备抵抗。
江淮序脸色一变，对身边的书童道：“快！把货物舱门锁好！”
画春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谢云琅的衣袖：“郡主……”
谢云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些逼近的水匪。她知道，麻烦来了。
“云姑娘，跟我来！”江淮序见状，连忙上前想拉她。
“不必。”谢云琅推开他的手，眼神锐利如鹰，“江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就在这时，裴砚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船长，让水手们守住船舷，不要硬拼。把厨房里的油搬出来，准备火攻。”
船长一愣：“火攻？这……”
“听他的！”江淮序当机立断，“裴兄自有妙计！”
船长虽然将信将疑，但见江淮序态度坚决，还是立刻吩咐下去。很快，水手们便搬来了几桶菜油，纷纷倒在船头和船舷上。
水匪的小船己经靠近，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大汉挥舞着大刀，吼道：“船上的人听着！赶紧把财物交出来，否则老子把你们全都扔到江里喂鱼！”
“放箭！”船长一声令下，水手们射出一阵稀疏的羽箭，却被水匪们用盾牌挡住。
“哈哈哈！就这点本事？给我冲！”络腮胡大汉大笑一声，带头跳上了长风号的甲板。
就在这时，裴砚沉声道：“点火！”
早有准备的水手们立刻将火把扔向洒满菜油的船头和船舷。“轰”的一声，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火舌舔舐着船身，发出“噼啪”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大火让水匪们猝不及防，纷纷惊呼后退。络腮胡大汉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商船竟然会用火攻。
“老大，怎么办？”一个小喽啰问道。
络腮胡大汉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又看了看船上严阵以待的水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们水匪靠的是突袭，如今商船有了准备，又用火攻，他们占不到便宜。
“撤！”络腮胡大汉狠狠跺了跺脚，下令道，“算你们运气好！”
说完，他带着手下的水匪，慌慌张张地跳回小船，划着船跑了。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裴砚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甲板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赞叹裴砚的神机妙算。
江淮序走到裴砚面前，拱手道：“裴兄，多谢了。”
裴砚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谢云琅身上，眼神复杂，“云姑娘临危不乱，倒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谢云琅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笑道：“裴先生才是智计过人，令人佩服。”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却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探究。
谢云琅知道，这个裴砚，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而他和江淮序之间的关系，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
看来，这趟南下的旅程，注定不会平静了。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渐渐消失的水匪小船，又看了看身边的江淮序和裴砚，心中暗道：也好，这样才有意思。
她的对手，从来都不只是萧承弈和楚明昭。这偌大的天下，才是她真正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