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番禺时,谢云琅正在翻阅江淮商社送来的北地铁器销路图。听到楚明昭赐死、楚家倒台的回报,她握着朱砂笔的手顿了顿,墨点在图纸上晕开一小团红,像极了楚明昭最后那声怨毒的诅咒。
“郡主,楚明昭死了。”画春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又有几分唏嘘,“她到死都在喊着您的名字。”
谢云琅放下笔,走到窗边。岭南的木棉开得正盛,艳红如血,让她想起初穿来时那身刺目的嫁衣。楚明昭的结局,比“剧情”里更惨烈,却也更解气——这一次,不是死在冷宫里无人收殓,而是在皇权的碾压下,以“教唆太子”的罪名落幕。
“死了也好。”她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省得再出来兴风作浪。”
裴砚从书卷中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楚家倒台,京城的棋局空出了一大块。三皇子、七皇子都在暗中联络岭南,想接手铁矿的生意。”
“让他们来。”谢云琅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放出消息,说我谢云琅只认一个道理——谁能帮我把铁矿变成兵器,变成粮食,变成赈济灾民的棉衣,我就跟谁合作。”
江淮序正在整理账本,闻言笑道:“云姑娘这招‘以商议政’,妙。如今北方水患,流民西起,哪个皇子能拿出赈灾的诚意,自然能得民心。”
“不止是民心。”裴砚放下书卷,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黄河流域,“我刚收到天机阁密报,黄河堤坝又出了险情,工部却拿不出银子修缮。皇上为此己经罢黜了两名尚书。”
谢云琅心中一动。黄河水患,这在“剧情”里是萧承弈后来收买人心的关键——他力排众议,动用私产赈灾,赢得了朝野赞誉。如今萧承弈被废,这个“机会”便空了出来。
“刘掌柜,”她立刻吩咐,“从铁矿利润中拨出一万两,购置粮食和棉衣,准备运往黄河灾区。”
刘有福愣了愣:“郡主,咱们刚开矿,银钱紧张……”
“钱可以再赚,民心一旦失去,就很难回来了。”谢云琅打断他,目光坚定,“告诉运送的人,不要说是岭南送来的,只说是‘民间义士’捐赠。”
裴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云姑娘想得周到。匿名赈灾,既能避开朝廷的猜忌,又能潜移默化地积累声望。”
江淮序则道:“我江淮商社在北方也有分号,可以帮忙打通运输渠道,确保物资顺利抵达。”
“好。”谢云琅点头,心中己有了新的盘算,“楚明昭和萧承弈倒下了,但京城的争斗不会停止。我们要做的,不是选边站,而是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一个月后,首批赈灾物资抵达黄河灾区。当衣衫褴褛的灾民们领到厚实的棉衣和热腾腾的米粥时,跪在地上对着“民间义士”的方向不停磕头。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民间义士?”皇帝看着奏报,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查清楚了吗?是哪家的义士,能拿出这么多物资?”
下方的吏部尚书躬身道:“回皇上,据地方官回报,运送物资的车队打着‘江淮商社’的旗号,但商社的人说是替‘友人’运送。至于这位‘友人’……”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下官猜测,或许是……岭南的永宁郡主。”
皇帝沉默了。谢云琅在岭南掌控铁矿,如今又匿名赈灾,这一步步棋走得滴水不漏,既展现了实力,又收买了民心,甚至隐隐有了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架势。
“皇上,”丞相上前一步,低声道,“永宁郡主此举,虽是善举,但她毕竟掌控着岭南铁矿,又有江淮商社相助,势力己然坐大。臣担心,她……”
“担心什么?”皇帝抬眼,目光锐利,“担心她学萧承弈,意图不轨?”
丞相不敢作声。
皇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她愿意赈灾,是好事。传朕旨意,嘉奖岭南‘民间义士’,并……召永宁郡主回京,朕要亲自见见她。”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皇上竟然要召见谢云琅?那个抗婚逃婚、私开铁矿的永宁郡主?
番禺别院内,谢云琅收到圣旨时,正在指导工匠改良冶铁炉。当听到“召永宁郡主回京”时,她手中的图纸“啪”地掉在地上。
“郡主,皇上要召您回京?”画春又惊又喜,“是不是皇上要赦免您了?”
刘有福却忧心忡忡:“郡主,京城乃是非之地,您现在回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江淮序和裴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皇上突然召见,必有深意。”裴砚沉声道,“云姑娘,您不能不去。”
“我知道。”谢云琅弯腰捡起图纸,指尖微微用力,将褶皱抚平,“皇上这是在试探我,也是在敲打我。岭南铁矿,赈灾义举,己经让我成了他眼中不得不重视的存在。”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传我的命令,铁矿暂停开采三日,所有工匠放假。江公子,帮我准备一份‘进京礼’,要最好的岭南云锦,还有……十块最新锻造的精铁。”
“精铁?”江淮序一愣,“云姑娘要把铁矿的底牌亮给皇上看?”
“不是底牌,是诚意。”谢云琅淡淡道,“我要让皇上知道,我谢云琅掌控铁矿,不是为了谋反,而是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
裴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云姑娘是想……与皇上做一笔交易?”
“算是吧。”谢云琅走到锻造炉前,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用铁矿的产能,换我谢家的清白,换岭南的自治,也换……大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