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里的光

周三傍晚的食堂飘着糖醋排骨的香味。李君簌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苏黎杭没来。

"苏主席今天没来吃饭？"隔壁桌的陈奕咬着筷子，"我上午看他抱着一摞书往图书馆走，说是要去整理旧刊。"

李君簌的筷子顿在半空。他想起每星期苏黎杭确实总在晚自习前消失：周一说"去器材室修相机"，周二说"帮洪烨搬宣传部物资"，周三...他低头扒拉着饭，突然把餐盘一推："我去图书馆看看。"

图书馆的玻璃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李君簌推开门，霉味混着油墨香扑面而来。苏黎杭正踮脚往顶层书架塞一本旧杂志，看见他时手一抖，杂志"啪"地掉在地上。

"是小李呀？"苏黎杭弯腰捡杂志，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你怎么来了？"

李君簌捡起杂志，封皮上印着《1998年校园文学报》，边角卷得发毛。他扫了眼苏黎杭怀里的书——全是泛黄的旧刊，《校刊三十年》《运动会特辑》《文艺汇演纪念册》，每本都贴着"苏黎杭整理"的便签。

"我上周没在食堂看见你，"李君簌把杂志放回书架，"问陈奕才知道你来图书馆了。"

苏黎杭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书脊："我是第一届图书馆负责人，得把以前的旧刊整理归档。"他指了指角落的纸箱，"上周收了二十箱旧书，里面有好多有用的资料，比如去年摄影展的照片底片，还有蓝风铃写的采访稿。"

李君簌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纸箱最上面露着半截照片，是去年运动会入场式的抓拍，他举着相机跑在队伍最前，发梢沾着汗，校服第二颗纽扣没系。"你...你不是说摄影展的资料都电子化了？"

"有些老照片扫描不清楚，"苏黎杭蹲下来翻纸箱，"比如这张——"他抽出一张泛黄的合影，"高二（3）班的林小棠，去年运动会1500米摔倒了，是我们班的同学背她去的医务室。"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2024年校运会·林小棠同学，加油。"

李君簌凑过去看，发现每张旧照片背面都有苏黎杭的字迹，有的记着事件，有的写着"己修复""待数字化"。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器材室，苏黎杭修扩音器时哼的那首老歌——是《光阴的故事》，和照片里的年代一模一样。

"你收集这些...是因为喜欢？"李君簌问。

苏黎杭的手指停在一张《校园文学报》上，头版标题是《致未来的我们》："我高一入学前，看过这本报纸。"他轻声说，"那时候觉得'图书馆负责人'是个很厉害的头衔，现在才知道...是要把别人的故事存起来，等以后的人看见。"

李君簌的喉咙发紧。他想起苏黎杭修器材时专注的样子，想起对方在摄影展后台调试相机时的认真，原来这些都藏在这些旧书旧照片里。"那你...每天都来吗？"

"每周三西天，"苏黎杭把照片放回纸箱，"晚自习前半小时，人少，方便整理。"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哎呀，要闭馆了！"

李君簌这才注意到墙上的电子钟——六点二十五，图书馆闭馆时间是六点半。"我帮你搬书吧。"他说着就去搬纸箱，却被苏黎杭拦住："不用，我自己来。"他的语气软下来，"其实...我挺高兴你发现的。"

两人并肩往门外走时，李君簌瞥见苏黎杭的书包里露出半截笔记本。封皮上写着"旧刊整理日志"，最后一页记着："9月28日 收到采访稿复印件，字迹比去年工整了。"

出图书馆时，晚风掀起李君簌的校服衣角。他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窗户，突然说："下周我帮你搬书吧，我力气大。"

苏黎杭的耳尖又红了："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我给你带奶茶。"李君簌说，"后街那家，你说'甜得像没受过伤'的。"

苏黎杭笑了，月光洒在他眼镜片上，像落了层星星："行啊。但得等你忙完晚自习。"

两人走到岔路口时，李君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整理的那些旧照片，能给我看看吗？我想...拍个短视频，就叫'图书馆的旧时光'。"

苏黎杭的眼睛亮了："好啊。明天晚上，我带你看最老的那批——有2008年的校刊，连校长都找不着了。"

风掀起两人的校服，远处传来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李君簌望着苏黎杭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秘密不用等别人发现——比如此刻，他知道了苏黎杭藏在旧书里的温柔，而苏黎杭也知道了，有人愿意陪他把这些温柔，讲给更多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