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修的月光

宣传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李君簌举着"注意台阶"的警示牌，对着镜头眨眼睛。洪烨喊"卡"的时候，他正憋着笑，肩膀抖得像筛糠——苏黎杭在墙后偷看了全程，偷偷把这段素材存进了"李君簌表情包"文件夹。

收设备时，陈奕拍了拍苏黎杭的肩："黎杭，你俩这宣传片拍得跟偶像剧似的，校长看了首夸'有青春味儿'。"他指了指李君簌，后者正蹲在地上帮吴睿睿捡滚远的反光板，"尤其是这位，平时蔫蔫的，镜头前倒活泛。"

苏黎杭没接话。他盯着李君簌后颈的呆毛，想起上周在操场，对方举着话筒追拍他修篮球架，跑着跑着被自己的鞋带绊倒，摔进沙坑时还喊"别拍别拍"——结果现在翻素材，那段"沙坑翻滚"的镜头被剪成了彩蛋。

等其他人抱着设备离开教学楼，苏黎杭才发现李君簌没回教室。他抱着笔记本站在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漏出暖黄的灯光。

"我...我帮你整理资料。"李君簌从文件堆里探出头，校服领口沾着点草屑——应该是刚才蹲在地上捡反光板蹭的，"陈奕说你今天拍了三百多张照片，我帮你分类。"

苏黎杭放下电脑，看他正把照片按"楼梯安全""实验室规范""操场设施"分类，鼠标点得飞快。"不用这么急，"他说，"你晚自习还没上吧？"

"我...我数学作业没写完。"李君簌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题又卡住了。"

苏黎杭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拿过来我看看。"

李君簌的数学练习册皱巴巴的，最后一道大题空了大半。苏黎杭拿笔尖点着题目："这里是求二次函数的最小值，你设的变量对吗？"

"对...对的。"李君簌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我算到判别式的时候，好像...好像符号弄错了。"

"你这步错了。"苏黎杭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草稿纸上重写一遍，"判别式是b2减4ac，你写成加号了。"

李君簌的手被他攥得有点紧，耳尖慢慢红起来："我...我总是搞混加减号。"

"没事，我高一时也这样。"苏黎杭抽回手，顺手揉了揉他发顶，"你看，现在对了。"他指着草稿纸上的算式，"所以最小值是..."

"是负二！"李君簌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对不对？"

苏黎杭笑出了声："对，你刚才思路是对的，就是计算时手滑了。"

李君簌的耳尖更红了，低头用笔杆戳着练习册："那你...那你再教我一道题？"

"行啊。"苏黎杭翻到下一页，"这道题考的是函数图像平移，你先自己想想。"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九下。李君簌趴在桌上写步骤，苏黎杭靠在椅背上翻他的练习册——前面几页全是红叉，最后几页却越写越工整，还画了只举着话筒的小熊在边上。

"这里。"苏黎杭指着一道题，"你写的'左加右减'是对的，但要注意是针对x本身。"

李君簌抬头，鼻尖差点蹭到他下巴："苏主席，你怎么什么都懂？"

"我高二当语文课代表时，天天给人讲题，不止数学。"苏黎杭伸手帮他理了理乱发，"那时候有个同学总把'左加右减'记反，我教了他三小时，最后他考了全班前十。"

"那你教我，我能考多少？"李君簌歪头笑，眼睛弯成月牙。

"你？"苏黎杭故意逗他，"保守估计，及格线以上。"

"那...那我要是考及格了，你得请我吃饭。"李君簌伸出手指，"就后街那家，你说特别好喝的奶茶店。"

"行啊。"苏黎杭应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寒假我有空，你要不要...跟我去杭州？"

李君簌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苏黎杭的眼睛，像在确认什么："去杭州？"

"我姑姑在那边开了家书店，"苏黎杭说，"她说可以让我们帮忙整理旧书——其实就是蹭她的茶水，顺便逛西湖。"

"西湖？"李君簌的声音突然轻了，"我...我没去过杭州。"

"有机会，那我带你去看断桥，"苏黎杭说，"夏天的话，荷花会开满湖面。冬天的话，也很好看的"

李君簌没说话。他低头翻练习册，手指在"杭州"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苏黎杭正想再说什么，他突然抬头："好啊。"

"真的？"苏黎杭有点不敢信。

"真的。"李君簌笑了，"但我要带相机，拍西湖的云，你上次说，我的镜头比你真实。"

苏黎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上周在器材室，李君簌举着相机拍他修话筒，镜头里的自己额角沾着机油，却笑得很亮。"好，"他说，"我带三脚架，拍你站在断桥上的样子。"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十下。李君簌收拾练习册时，一张便利贴从本子里掉出来。苏黎杭捡起来，上面是他的字迹：「9月28日 李君簌数学作业错了5题，捏脸1次，答应去杭州——今天的苏黎杭，比昨天更贪心。」

李君簌的脸又红了。他抢过便利贴，塞进校服口袋："不许留这个！"

"不留。"苏黎杭笑着收拾电脑，"记在心里就行。"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李君簌泛红的耳尖上。苏黎杭望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计划不用等以后——比如现在，他可以偷偷把"杭州旅行"写进下个月的日程表；比如明天，他可以在李君簌的课桌里塞包桂花糖，附张纸条：「给数学进步之星的奖励」。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李君簌抱着练习册跑出门。苏黎杭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摸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了条：「9月28日 晚，李君簌数学及格有望，杭州之约达成。」

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李君簌的喊叫声：「苏黎杭！我明天带桂花糖给你！」

苏黎杭笑着应了声，转身关掉办公室的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照见练习册里夹着的那张便利贴——「今天的苏黎杭，比昨天更贪心」。

他知道，有些贪心，是会被慢慢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