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被吓了一跳
李安国依旧保持着那副低头凝视卷宗的姿态,钢笔尖在纸面上方约莫三毫米处悬停着,仿若被定格一般,许久都未曾落下只言片语。
周遭的人瞧着他,只当他专注得仿佛要一头扎进那纸堆里头,可实际上,他的心思早已如脱缰之马,肆意驰骋在办公室之外。
时而飘向门口那台静静伫立的打卡机,时而又缠绕在墙上那滴答作响、有条不紊地走着的挂钟上,满心就盼着那指针能生出一双翅膀,火速飞向六点的刻度,好让他能准时下班。
他的眼角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朝着走廊的方向瞟去,耳朵也好似装上了精密的雷达,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同事们收拾东西时发出的哪怕一丁点儿动静。
隔壁工位的老王“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伸着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那声音绵长而又慵懒:“嘿,今儿这太阳啊,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总算能正点儿下班咯。
”这话就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办公室里顿时热闹非凡,抽屉开合的声响此起彼伏,椅子挪动的声音也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下班前的欢腾乐章。
李安国握着钢笔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最后一个脚步声在楼梯口渐渐消散,他才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而后不紧不慢地起身,开始整理桌面。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打被李辰溪叫进科长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自己没法跟大伙儿一块儿按时下班。
毕竟那帮同事的好奇心重得就像探照灯一样,要是在厂门口被他们围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打听科长单独谈话的内容,那可就麻烦了。
说少了吧,显得自己太刻意,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多了吧,又生怕一不小心露了破绽,思来想去,还是晚走半小时最为妥当,这样既能避开同事们的追问,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部件都嘎吱作响的自行车出了厂门,李安国故意放慢了蹬车的节奏。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柏油路上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忽长忽短,那车链条“咔啦咔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仿佛是打破夜的寂静的唯一音符。
然而,他的心却全然不在这骑车的事儿上,满脑子都是下午小赵塞给他的那个牛皮笔记本。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纸张粗糙的触感,心里头就好似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儿。
刚走到院门口,那股的红烧肉香气便顺着门缝幽幽地钻了出来,直往他鼻子里钻。
李安国匆匆洗了手,就迫不及待地冲向餐桌。
往常啊,他总能就着母亲亲手腌的酱萝卜干,风卷残云般地扒下三大碗米饭,可今儿个却不知怎的,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却一粒米都没送进嘴里。
“他爹啊,你瞅瞅这孩子,今儿个到底是咋了?”母亲满心疑惑,一边说着,一边把盛好的紫菜蛋花汤往他面前轻轻推了推,眉头皱得像个麻花似的,“平时那饿狼似的,跟饿了三天三夜似的,今儿个却跟嘴里含了块黄连似的,一口都不吃。”
父亲放下手中的酒杯,用筷子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目光中透着些许睿智:“年轻人的事儿啊,你就别瞎琢磨了。
咱们二十来岁的时候,谁还没点藏在心底的小秘密?管多了呀,反倒是给人家添乱呢。
”母亲听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唠叨几句,可一瞅见父亲那沉下来的脸色,便乖乖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又往李安国碗里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眼神里满是关切。
李安国勉强吃了两口饭,便匆匆起身回了房间。
反锁房门的那一刻,他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身的疲惫与紧张。
随后,他快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个笔记本。
封面是磨得发亮的牛皮纸,边角经过岁月的,都卷成了波浪的形状,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他捏着书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带着几分忐忑与期待,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瞬间闯入他的视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了他的目光。
越往后翻,李安国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突然发现了前方隐藏着的神秘陷阱。
那些夹杂着公式和图表的记录,乍一看,简直就是一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乱码,可仔细琢磨下去,却又隐隐觉得其中暗藏着不少蹊跷。
尤其是最后几页关于原料配比的批注,更是让他的后脖颈子一阵发凉,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本子里的东西,说不定明天就会派上大用场,成为解开某个谜题的关键钥匙。
窗外的月光奋力地从云缝里钻出来,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神秘的画卷。
李安国浑然不觉夜色已深,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直到窗棂上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他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惊醒。
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而自己竟然对着这个笔记本看了整整一夜,那专注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这本神秘的笔记本。
“糟了!”李安国低声惊呼一声,赶紧合上本子,手指在桌面上快速地点着,努力将那些关键数据在脑子里反复过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将它们深深地刻进骨头缝里,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丝细节。
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工装外套,胡乱地套在身上,他便匆匆出了房间。
母亲端上桌的豆浆油条,他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碰,推着自行车就冲出了院门。
车胎碾过清晨带着露水的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时光匆匆流逝的脚步声。
他蹬得飞快,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凌乱地糊在汗津津的额头上,眼睛被风吹得生疼也顾不上擦一下,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迟到,一定要赶在规定时间到达厂里。
到了厂门口的停车棚,远远地就看见李辰溪靠在摩托车旁抽烟。
李安国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捏了刹车,车还没停稳呢,他就急急忙忙地跳下车,一路小跑过去,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李科长,对不住啊,对不住,路上……路上遇到个老街坊,非得拉着我多聊了几句,我这一不小心就耽搁了。”
李辰溪把烟蒂摁在脚边的花坛里,抬眼细细地瞅着他眼下那明显的乌青,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眼神里却透着几分调侃:“咋的,昨晚没睡好?瞧瞧这黑眼圈,跟戴了副墨镜似的,是不是偷偷干了啥亏心事啊?”
李安国挠着后脑勺,尴尬地嘿嘿一笑:“科长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哪有那胆子啊。
就是一想到今儿个要跟您出门办事,激动得半宿都没合眼。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他总不能说自己抱着个神秘笔记本看了一整晚吧。
李辰溪倒也没再多问,拍了拍摩托车后座:“上来吧。”
李安国受宠若惊地跨上去,两手刚搭上后扶手,摩托车就“嗡”的一声呼啸而出。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启动吓得一哆嗦,赶紧攥紧了铁架,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风裹着机油味一股脑地灌进鼻孔,吹得他脸颊生疼,头发也像枯草似的在风中乱舞。
路过一段坑洼不平的路时,车身猛地一颠,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李辰溪的腰,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后,他又像触电一般赶紧松开手,重新抓住扶手,嘴里还不停地道歉:“对、对不起科长,我不是故意的。
”手心沁出的汗把铁架都濡湿了一大片。
摩托车在乡间小路上风驰电掣般地飞驰着,两旁的白杨树连成一片绿色的屏障,叶子在风中欢快地摇曳着,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是在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李辰溪突然开口说道:“这条路看着颠簸得很,其实能省不少时间呢,足足能省半个钟头。
下次你得自己认认路,总不能老是跟着我跑。”
李安国心里一动,这话语里的意思,难道是科长有意要提拔自己?他赶忙挺直腰板,满脸堆笑地说道:“您放心科长,我都记着呢,左边第三个岔路口拐弯,过了石桥再走二里地就对了。”
“记性还不赖嘛。
”李辰溪轻笑一声,脚下又加了点油门,摩托车的速度更快了。
这一幕恰好被去镇上买东西的老张撞见了。
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瞅了半天,直到摩托车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远方才咂咂嘴:“这两个小子鬼鬼祟祟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等他中午回到采购科之后便开始添油加醋地讲了起来这件事儿顿时办公室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大家纷纷猜测着李安国是不是要被提拔了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整个科室都沉浸在对这件事儿的热烈讨论之中。
摩托车驶上盘山公路时李安国,才稍稍松了口气晨雾还未完全散去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轻纱般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山脚下的李家村袅袅升起几缕炊烟鸡鸣狗。吠的声音顺着微风隐隐约约地传上来竟莫名地透着几分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与祥和。
“真好看啊。
”李安国忍不住轻声感叹道这是他头一回跟科长单独出门。心里头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在翻涌着暗暗攥紧拳头想着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可千万不能给科长丢人现眼了。
转过最后一道弯李辰溪松了油门摩托车缓缓地滑到老槐树下李安国跳下车时腿肚子都在不停地打颤手心被扶手硌出几道红印子却浑然不觉。
“李科长可把您盼来了!”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正是李家村的村长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村民有的挎着竹篮有的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一看见李辰溪眼睛都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这是我们科的小李负责采购的。
”李辰溪指了指李安国。
李安国赶紧往前跨出一步伸出手:“李村长您好我叫李安国。”
村长的手粗糙得就像老树皮一样掌心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哎呀小李同志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屋里坐我让老婆子烧热茶。
”他说话时李安国不经意间瞥见他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想来是刚从地里赶回来的。
往村里走的路上李安国心里头的紧张情绪渐渐被好奇所取代他偷偷地打量。
着四周土路两旁的玉米地绿油油的一片生机勃勃几只母鸡在篱笆墙根下悠闲地刨着食墙角堆放着。
金灿灿的玉米棒子一片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象可他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闪回笔记本上的内容那些奇怪的符号和数字仿佛在跟眼前的景象相互呼应着暗示着什么。
村长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几碟。
腌菜和一摞粗瓷碗刚坐下村长的婆娘就端着茶壶出来扯着大嗓门招呼:“同志喝水!”李安国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瓷面心里头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事或许将会改变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