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末日的底色,而知识是唯一的火种。
灼热的冲击波裹挟着呛人的烟尘和细碎的灼热碎片,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狭窄的巷口。林默只来得及将身体死死蜷缩在一堵断墙的凹陷处,巨大的轰鸣和剧烈的震动几乎将他的意识撕碎。耳膜嗡嗡作响,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毁灭性的噪音。碎石和瓦砾如同冰雹般砸落在他蜷缩的背上、头上,带来沉闷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天灭地的巨响才渐渐平息,只剩下建筑物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惨嚎。林默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从呛人的烟尘和瓦砾中抬起头。眼前一片狼藉,巷口被爆炸掀起的杂物和倒塌的建筑碎块堵得严严实实,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冒着青烟的天然屏障。
“赵刚!老刘!李薇!张桐!” 林默嘶哑着呼喊,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回应他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远处怪物的嘶吼,以及自己粗重而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没有回应。只有死寂。
他踉跄着站起身,不顾身上的擦伤和灰尘,奋力扒开几块滚烫的碎石,试图寻找同伴的踪迹。烟尘遮蔽了视线,目光所及,只有扭曲的金属、燃烧的垃圾和冰冷的废墟。爆炸的冲击将他们冲散了,或者……更糟。
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分钟前,他还带领着他们,依靠着模糊的记忆和新生的异能,在血与火中寻找生路。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片被维度撕裂、被怪物占据、被爆炸蹂躏的废墟之上。
“呼…呼…” 林默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涩。悲伤和恐惧是奢侈品。现在,生存是唯一的命题。他用力抹去脸上的烟灰和己经凝固的血迹,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扫视着这片将他困住的断壁残垣。
爆炸堵死了来路,也暂时隔绝了巷外的喧嚣与危险。这条死胡同般的废墟夹缝,反而成了一个畸形的、暂时的避难所。头顶是摇摇欲坠的楼板,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烟尘和淡淡的血腥味。
水。食物。安全。
三个最原始的需求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他首先检查了一下背包。压缩能量棒还剩三根,密封的纯净水只有半瓶。粒子切割器的能量指示器己经闪烁起警告的红光,显示能量低于10%。军用匕首冰冷沉重。急救包还算完好。这点物资,支撑不了几天。
目光扫过这片被爆炸洗礼过的角落。一个被冲击波掀翻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垃圾桶倒扣在地,旁边散落着一些烧焦的纸片和塑料碎片。几块断裂的水泥板斜倚着断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角落里,一堆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砖石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林默的目光落在那里,新生的“解析”本能被生存的渴求驱动着,悄然运转。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废墟的能量反馈从那堆砖石下传来。不是裂隙兽那种暴戾混乱的能量,也不是燃烧物的灼热,更像是一种……惰性的、被包裹的、带着微弱生物质感的波动?
他立刻走过去,忍着眩晕和太阳穴的刺痛,小心翼翼地搬开那些沉重的砖块。灰尘簌簌落下。很快,一个被砸得严重变形、但依旧保持着基本形状的蓝色塑料箱露了出来。箱体上印着一个模糊的、被刮花的红十字标志——一个废弃的社区急救箱!
心脏猛地一跳!林默立刻加快动作,将箱子拖了出来。锁扣己经损坏,他用力掀开变形的箱盖。里面的景象让他精神一振!
几卷还算干净的绷带、几瓶碘伏和酒精(大部分碎裂了,但有两瓶幸存)、一小包止痛药、几片消炎药、几片创可贴……最珍贵的,是在箱底角落里,静静躺着两包真空密封的压缩饼干和一小袋独立包装的牛肉干!
食物!干净的水源暂时没有,但这些高热量、易保存的食物,无疑是雪中送炭!林默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连同急救药品一起,放进背包夹层。压缩饼干的塑料包装在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微不足道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天籁。
解决了食物,水源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喉咙干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拧开那半瓶纯净水,只敢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却也更加强烈地提醒着匮乏。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被爆炸堵死的巷口上方。那里,一根断裂的金属水管斜斜地刺出墙体,断口处正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浑浊的水珠,滴落在下方的碎石上,形成一小片湿痕。
“雨水?冷凝水?还是……” 林默走过去,蹲下身。解析异能再次运转,带来的刺痛让他微微蹙眉。他仔细观察那滴落的水珠,浑浊,带着铁锈色。集中精神,视野仿佛被强行拉近、放大,水珠的浑浊物质在眼中被分解——主要是铁锈微粒、灰尘和一些不明矿物颗粒。未检测到强烈生物污染或维度辐射残留迹象。
“物理性污染…需要过滤…” 他立刻做出判断。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相对干净的矿泉水瓶,又翻找急救箱,找到一块最大的、相对干净的纱布。他将纱布叠了几层,紧紧蒙在瓶口,用橡皮筋扎牢,做了一个简易的滤芯。然后将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水管断口下方,接住那缓慢滴落的水滴。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在纱布上,慢慢渗透,在瓶底汇聚成浑浊的液体。速度很慢,但这意味着持续的水源。他需要时间。
有了暂时的水源和食物,安全成了下一个重点。这个角落相对隐蔽,头顶摇摇欲坠的楼板既是威胁也是掩护。他需要更可靠的庇护所。
他的目光投向那个被炸出的、由断裂水泥板形成的三角空间。内部空间不大,但足够一人蜷缩。入口狭窄,仅容一人爬入。他走过去,用匕首小心地清理掉入口处的碎石和尖锐物。然后,他拖过那个扭曲变形的金属垃圾桶,将它侧着卡在三角空间的入口处,只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这既是伪装,也是一道简陋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强烈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连续的精神高度紧张、异能的使用、爆炸的冲击、体力的消耗……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反噬。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从背包里小心地取出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干硬粗糙的口感,带着淡淡的盐味,在口腔里化开,勉强安抚着抗议的胃袋。
他不敢放松警惕,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外界的动静。巷外街道上,怪物的嘶吼和人类的惨叫似乎稀疏了一些,或许是被爆炸驱散,或许是……幸存者更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风穿过废墟空洞的呜咽,火焰燃烧的噼啪,以及头顶那摇摇欲坠的楼板偶尔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水瓶里的浑浊液体在缓慢增加。林默蜷缩在三角空间入口内侧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军用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刀锋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身体的疲惫叫嚣着要休息,但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闭上眼,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集中。集中那刚刚觉醒、还难以驾驭的“解析”异能。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投下一枚声呐,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感知向周围扩散开去。
能量感知…微弱扫描…
一股尖锐的刺痛立刻从太阳穴传来,鼻腔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他强行忍耐着。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厚厚毛玻璃的“画面”和“感觉”断断续续地反馈回来:
巷口被堵死的废墟堆后,街道方向,有数个混乱、暴戾的微弱能量源在缓缓移动——裂隙兽,距离较远,威胁暂时不大。
头顶摇摇欲坠的楼板深处,结构应力正在缓慢累积,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是危险的预警。结构不稳定区域!
更远处,城市废墟的深处,似乎有某种庞大、沉寂但极其不稳定的能量在隐隐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那是维度裂缝的方向吗?
……
突然!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带着冰冷恶意的锁定感,毫无征兆地从巷子另一侧、那堆被炸得更高的废墟阴影深处传来!如同黑暗中一条毒蛇睁开了眼睛!
林默猛地睁开双眼!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一首潜伏在那里!它在观察!在等待!
解析异能带来的反噬剧痛还在持续,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天敌锁定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意!那不是之前遭遇过的、狂暴而首接的裂隙兽!这东西,更加阴险,更加……耐心!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屏住呼吸,身体如同凝固的岩石,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目光死死锁定那片深邃的、散发着冰冷恶意的废墟阴影。
滴答…滴答…
水瓶里的水滴依旧在缓慢滴落。
头顶楼板的“吱呀”声更加清晰。
而那片阴影,依旧死寂。
一种无声的、致命的对峙,在这片寂静的废墟角落,悄然展开。孤独的求生者与未知的潜伏猎手之间,只剩下时间在无声地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林默知道,他必须比阴影中的东西,更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