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镇国将军府烛火通明,所有的奴仆都战战兢兢地起了身。
主院,王氏近日感染风寒,喝了药,这会儿刚睡着就被叫醒,她的脸色格外难看。
“母亲,我看那人就是个神经病,我今日和殿下说了,他估计受了气,从哪知道你身子不好,故意来折腾你的。”
顾长风衣袍松散,领口下的肌肤上有几道明显红痕,双眼迷离,还打着哈欠,一看就是从女人床上下来的。
王氏瞪了他一眼,他这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若是他当真有事?”
“能有什么事?”
顾长风把王氏按进了被窝,嘴角嗤笑,“就算有事,主母身子不适,让他等着就好。”
“可他说带了陛下的旨意。”
王氏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
他们可以晾着顾京墨,但不能对皇上不敬。
王氏扶着额头,语气虚弱,“可我这着实有些头晕。”
隔了许久,王氏才搭着嬷嬷的手到了前厅。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奴仆,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大厅中的人,心下沉了沉。
她转头望向管家,管家眼神飘忽,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二少爷他……他出宫遭了雨,有没有带干衣服,刚刚在大门前又站了好一会儿,受了风寒晕了过去,他身边的侍卫担心就带他回去了。”
王氏咬紧后槽牙,落在桌角的手攥得死紧。
顾长风说得对,那人分明是故意耍着他们玩。
他一个将军,又不是什么弱女子,怎么可能淋一会儿雨就晕过去了。
顾长风原本脸色不好看,想到什么突然就勾了勾嘴角。
“我们府上又不是没有大夫,不是说他带着皇上的圣旨来的嘛?这会儿他不在,若是耽误了皇上的事,他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罪。”
顾京墨纵使再有才能又如何,想让他和母亲不顺心,他也别想独善其身。
顾京墨的侍卫闻言深深地看了顾长风一眼,心里首骂他蠢货,却还是恭敬地说道:“不是有属下在嘛?”
顾长风想说那能一样嘛,他这抓顾京墨小辫子呢,自然要严肃些。
下一瞬就听侍卫高呼“众人接旨”。
皇上的意思无非是感念顾然为国捐躯,原想着重用顾京墨准他另建府邸。
未想顾京墨公务繁忙,皇上自觉让他们兄弟,母子分离,特下旨让顾京墨每月半数时间住在镇国将军府,半数时间住在自己的骠骑将军府。
王氏和顾长风原本脸色都不好,到了后面顿时解气了。
“你放肆。”
顾长风仰头,见顾京墨的侍卫一脸冷淡地看着他和王氏,手上空空如也,顿时火冒三丈。
“顾长风敢让你假传圣旨?”
话一出口,顾长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侍卫冷笑了一声:“顾大少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皇上的口谕。”
“难怪镇国将军府迟迟拖着不开门,开了门也迟迟见不着主子。
我家将军感念皇上体恤,一出宫就来见家人,未曾想竟如此不受待见,难怪伤心到昏厥,还说着不敢逼迫将军夫人和大少爷,怕是只能请皇上收回口谕。
没想到二位不仅不待见我家将军,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恕在下只能如实汇报了。”
侍卫语气哀痛,脚下步子却走得飞快,不给众人一丝反应过来的机会。
“拦住他……快拦住他……”
眼看那侍卫几个侧身就躲过了奴仆的阻拦出了府,王氏用力地拍着桌子,脸上满是恨意。
“混账,他就是个混账,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掐死他。”
王氏嘴里叫嚷着,原本就是强撑着起来了,一路吹了风,淋了一点雨,被人戏耍了一顿还要担上大不敬的罪名,首接就被气晕了。
顾长风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他就说哪里不对劲。
殿下分明告诉他,只要顾京墨回了镇国将军府,一切都好办多了,他怎么能忘了这件事呢?
顾不得王氏的不适,他连忙吩咐管家去找那人商量。
质疑口谕效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长风生怕顾京墨在皇上面前大肆抹黑他和王氏,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
垂拱殿,收到消息的嘉佑帝都气笑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仗势欺人的情况。
身为帝王,最怕功高盖主,他对镇国大将军顾然一向有些忌惮的,更何况还听说他的嫡子顾京墨骁勇善战,能力不输顾然。
因此他册封顾京墨为骠骑大将军,让他另建府邸,回京负责皇城司事务。
可圣旨刚下,顾然便战死沙场了。
嘉佑帝看着这两年北疆的战亡情况,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把顾然咒死的,因此他对顾京墨还是愧疚的。
这两年大大小小的赏赐他给了不少,可顾京墨还是不开心。
于是他听从了身边内侍的建议,让他多回镇国将军府住住。虽然他也听闻他同镇国将军府那对母子不和,但内侍说顾然不在,几人心下都不好过,没准就冰释前嫌了。
生怕他不信,内侍还给他举了好几个例子,他想着,也有道理,那就说一下?
呵呵……
“他也太放肆了,再怎么不乐意和朕说一声不就好了,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嘉佑帝烦躁地扔下奏折,只觉得上面的字格外刺眼。
来福为他倒了一杯水,神色讪讪道:“皇上莫不是忘了,前几日顾将军办案路上遇到了杀手,身上还有伤呢。”
秋日天寒,那么一场冷雨落下,可不就要生病了嘛。
嘉佑帝恍然,嘴里的话转了一个弯:“送些补品去吧,让他好生修养,他不想回去就不回去,镇国将军府那边你亲自去敲打一下。”
来福心头震了震,心道皇上还真是看重顾将军,若是别人,指不定就得脱了那身官服,回家种地去。
到了骠骑将军府,顾京墨正在上药,背后纵横交错的浅色伤痕上,是一条刚刚皮肉外翻新伤。
来福不忍多看,他说了来意,顾京墨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让管家给了赏钱。
来福笑着收下,想着皇上对顾京墨的重视,把自己接下来要去镇国将军府的事一并说了。
顾京墨挑了挑眉,“是顾某福薄,六亲缘浅,实在不敢勉强我名义上的母亲和兄长了。”
顾京墨把“名义上”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来福心中顿时有了底。
瞧着他高兴地走了,顾京墨起身挥了挥手,拿起纪云递过来的帕子在伤口处擦了擦,随即嫌弃地丢了帕子。
大夫:“……”
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