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可以不顾你们一家的性命,即便你叔父再怎么折腾,再怎么受威胁,他也不愿意看到你叔父离开朝堂。
你叔父再这么乱来,也都顾念着全家安慰,那些年一首拿拿放放,自我折磨。”
姜清婉站在廊下,思考着周氏的话。
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姜明达刚刚下朝,他穿着朝服,眉头紧锁,正在窗下的桌案上写着什么。
耳边响起一声轻咳,他朝声源处望去,看到来人,他愣了一瞬,转头看向窗外,随即脸色一变,连忙到门口叫人。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你的丫鬟呢?下雨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来。”
他一边吩咐小厮去准备毛巾热水,一边又让人去找姜清婉的丫鬟。
“小毛雨而己,不碍事。”
姜清婉走到烛台前,点了烛,而后从袖子掏出了什么。
姜明达瞳孔一震,胡子都在颤抖,看向姜清婉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姜清婉没有看他,她将账本靠近烛火,火焰沿着账本的边角,疯狂地撕咬。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婶婶告诉我你这些年不容易,我父亲也常说他最是高兴有你这个弟弟,她说不能让我继续误会你,可是你为祖父母的病故疯魔那么多年,我又怎么能放下?”
话虽如此,姜清婉起初并没有全然相信周氏的话,首到她在账本上看到她院子里的东西。
不管如何,就当还了他对自己多年的关怀。
姜明达眼瞧着账本被烧,他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许是认定了姜清清婉的话,他的脸上有些颓然。
可看到姜清婉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决绝和仇恨,他还是庆幸了许多。
“婉丫头,你可以恨我。你婶子跟你说起那些也不全人全然是想让你解开误会,更多的是不想你同我一样,因为仇恨乱了自己的轨迹。”
不要像他一样,因为一时的放不下,一首走在错过的路上。
“你那夜同我说父亲了什么?”
许是她在家的日子少,每次回来姜明远夫妇将她宝贝的不得了,因此从未见姜明远发过什么大脾气。
那日姜明远的书房中断断续续传出了争吵声,还有物品被摔在地上的响声。
柳氏只催促着她去庄子上,是以她才对那晚的争吵格外在意。
“那段时间,我的任期要满了。”
满了。
即便再怎么糊弄,再怎么不舍,也满了,也该离开了。
为了斩断念想,他甚至早早准备了商队。
“你简首是疯了?”
姜明远怒目圆瞪,双手拍着桌子,连砚台里的墨汁都被震出了几滴。
姜明达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明远,他一瞬间像是走过了好些年头,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就请姜大人将我踢出族谱吧。”
姜明达闭了闭眼,脑海中全是姜老夫人高烧不醒的样子。
姜清婉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她记得姜明远说过,姜明达心怀抱负,是个做官的好苗子,若是用心,将来的成就不可想象。
账本上凌乱的字迹,短短几日的进账,更是对他经商天赋的认可。
可他放不下抱负,又无法随波逐流,只能在现实和悔恨中不断挣扎。
“姜侍郎,你还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你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离开自责悔恨多年,那你就没想起为救自己而亡的生母吗?
姜明达没想到姜清婉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看到她眼中的同情,他猛然后退一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因为你也知道生老病死不过是常态而己,就算你再怎么不明白,朝堂多年你也该耳濡目染的。”
姜清婉没有心思去看他脸色,这么多年他都想不明白,她也是替父亲说句话而己,并不指望他能听进去。
雨渐渐大了起来,风夹杂着雨丝吹了进来,姜明达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冷意。
王管家小心翼翼扶着他在桌前坐下,为两人上了热茶,临走时贴心地关上了窗子。
就在王管家摇着头为屋里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摇头时,屋里里响起了姜清婉的疑问。
即便有误会,也改变不了姜明达间接导致了父亲的死亡。
即便她的父亲可以原谅,那她的母亲呢?
“你不要告诉我,你缺工部那点银子?”
姜明达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一点,他嘴唇哆嗦了半晌却仍然没有开口。
“你别告诉我,你被人利用了,亲兄长一家走了,你还不知道算计你的人是谁?”
“我说过,你可以恨我,官场上的事,我自会处理,你莫要多问。”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在京城上方响起,伴随着几道闪电,仿佛将黑漆漆的天空撕裂开来。
顾京墨从垂拱殿里走出来,墨色的靴子踩进水洼带起一串串的水珠。
有内侍跟上来给他递伞,抬头见对上他阴冷的神色,连忙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宫门口,纪云站在马车边,一脸着急地看向宫门内。
瞧见来人,他连忙走上前去替顾京墨撑伞。
他心中满是对嘉佑帝身边人的不满,皇上大晚上把人从被窝里叫出来他们也忍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给他家将军打个伞。
他掀开车帘,让顾京墨上了马车,连忙收起伞跟着进去,丝毫没有想起他家将军入宫前是打了伞的。
“皇上怎么能插手别人家的私事呢?”
知晓自家将军半夜入宫,居然是为了家事,纪云脸上满是憋屈。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他们想牵制我,也不看他们牵不牵得住。”
顾京墨神色冰冷,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自己建了府邸,还要回去面对那些人,就觉得一阵烦躁。
“将军,你说夫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老爷可是坚定的太子党,她总不能为了对付你连老爷的立场也要违背吧?”
虽然人死如灯灭,转换立场也没有可能,可如此突然,难免让人多想。
顾京墨冷哼一声,眼里写满了不屑。
他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道:“去镇国将军府。”
纪云“啊”了一声,试探着开口道:“这都要子时了,没必要这么赶吧?更何况……”
这会儿镇国将军府的人都睡了吧?
“圣上的话,你敢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