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初心中一旦种下了去京城找顾清辞的念头,这想法便如同顽强的野草,在她心底疯狂生长,迅速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成为了她在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希望之光。尽管身体上遭受的伤痛还在如影随形地折磨着她,每一处伤口都仿佛在提醒着她所经历的苦难,生活的重重困境也依旧紧紧纠缠,如同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但她的眼神中却渐渐燃起了一股决绝的火焰,开始悄悄且坚定地为这充满未知的远行做着准备。
她拖着依旧疼痛的身躯,翻遍了家中每一个角落,找出了仅存的几件还算值钱的物件。那是母亲年轻时的几件首饰,还有父亲留下的一块玉佩,这些承载着家庭回忆的物品,如今却不得不为了这次远行而变卖。她带着这些物件,来到镇上的当铺,当铺老板看着这些东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给出的价格低得可怜。但念初没有丝毫犹豫,咬咬牙便换来了一些碎银。这些碎银,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那是她通往京城的希望。
之后,她又找到了张大伯,向他借了一身干净些的旧衣服。张大伯看着念初,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他知道念初此去京城必定艰难重重,但看着念初那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无法劝阻。他默默地将衣服递给念初,又塞给她几个自家做的干粮,千叮万嘱她一定要小心。
出发那天,天空飘着如牛毛般的蒙蒙细雨,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哀伤的氛围之中,仿佛连老天都在为念初即将踏上的未知旅程而悲叹。念初身着借来的衣服,背着简单的包裹,告别了卧病在床的母亲和关切的张大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她一路风餐露宿,历经了无数的艰辛。为了节省盘缠,她搭乘过运货的马车,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车身摇摇晃晃,她紧紧抓住车厢,忍受着骨头都快被颠散的痛苦;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徒步走过漫长而崎岖的山路,双脚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但她从未有过一丝退缩的念头。饿了,她就从包裹里拿出干粮,就着雨水艰难地咽下;渴了,便俯下身去,在路边的溪流中小心翼翼地捧几口水喝,那冰冷的溪水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浇灭她心中那团坚定的火焰。
夜晚,对于念初来说,是一天中最艰难的时候。她或是借宿在破旧不堪的庙宇中,庙宇里西处漏风,寒冷的夜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或是在农家的柴房将就一晚,柴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蚊虫叮咬着她,但这些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一路上的艰辛远超她出发前的想象,可每当她感到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想到能当面问顾清辞一个明白,为自己那颗破碎不堪的心讨一个说法,她便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坚持着。
经过数日漫长而艰辛的奔波,念初终于来到了京城。这座传说中繁华无比的都城,此刻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潮水般涌动,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琳琅满目,各种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然而,念初却无心欣赏这一切繁华景象,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目标——找到顾清辞。
她开始西处打听顾清辞的住处,可偌大的京城,人口众多,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她先是凭借着顾清辞曾经模糊提到过的记忆,去寻找顾清辞家族的旧宅。当她终于找到那个地方时,却发现那里早己换了主人。曾经熟悉的大门,如今紧闭着,门口的石狮子也仿佛变得陌生而冷漠。她站在那里,心中一阵失落,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的眼眶微微。
但念初并未因此气馁,她心中的信念如同钢铁般坚定。她转而前往林正豪的府邸,她知道,顾清辞既然与林婉兮成婚,必定与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林府门前守卫森严,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手持长枪,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她刚一靠近,便被士兵大声呵斥,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无奈之下,念初只能在林府附近徘徊,试图从过往的行人或府中的下人那里打探一些关于顾清辞的消息。她向街边卖小吃的小贩打听,小贩们只是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她又拦住路过的轿夫询问,轿夫们也只是摆摆手,表示从未听说过。每一次的询问,换来的都是失望,这让念初心中的希望一点点被磨灭,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心中蔓延。
就在念初感到无比绝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老妇人。老妇人看到念初一脸疲惫与无助,眼神中满是迷茫和失落,心中不禁生出怜悯之情。老妇人主动走上前,轻声询问念初发生了什么事。念初将自己的遭遇和寻找顾清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妇人。老妇人听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我倒是听说顾公子成婚后,在京城东郊置了一处别院。你不妨去那里找找看。”
念初听后,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的火花,满心欢喜地向老妇人连声道谢。她顾不上疲惫,立刻朝着东郊赶去。一路上,她的脚步因为兴奋而变得轻快起来,心中不断想象着见到顾清辞后的场景。
当念初终于找到那处别院时,她的双腿己经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别院大门紧闭着,门口的两个石兽静静地蹲在那里,仿佛在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周围安静得有些压抑,与京城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念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缓缓走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许久,门缓缓打开,一个年轻的丫鬟探出头来。丫鬟上下打量着念初,眼中带着一丝警惕,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念初急忙说道:“我想见顾清辞,我是他……朋友。”话到嘴边,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与顾清辞的关系。丫鬟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说道:“我们家姑爷不在,你改日再来吧。”说完,便要关门。
念初心中一急,急忙用手挡住门,焦急地说:“姑娘,求求你,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找他。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丫鬟有些不耐烦,但看着念初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不忍,还是说道:“我也不知道姑爷何时回来,你要是愿意等,就去那边的石凳上坐着吧。”
念初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地走进别院,在石凳上坐下等待。她望着别院的庭院,心中五味杂陈。庭院中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假山错落有致,与她在云溪镇的家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却又因为与顾清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让她感到一种复杂的情感。她不知道顾清辞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见到他后,该如何面对,该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要问个明白,为自己这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讨一个说法。
在等待的过程中,念初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过去,想起了与顾清辞在云溪镇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们在杏花树下的初次相遇,那时的杏花如雪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洒在他们的肩头,顾清辞那温柔的目光和儒雅的气质,瞬间击中了她的心房;想起他们在溪边漫步,顾清辞为她吟诵诗词,那充满才情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温馨的瞬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刺痛着她的心。她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等见到顾清辞,把一切都说清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一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念初心中一紧,急忙站起身来。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滚动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马车停在了别院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清辞,他身着华丽的锦袍,锦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头戴玉冠,玉冠上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更显他的身份不凡。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英俊潇洒,可脸上却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沧桑,眼神中也失去了曾经的明亮与热情。
顾清辞看到念初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原本迈出的脚步也停在了半空中,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交汇,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沉重的气氛,仿佛有无数的情感在其中交织、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