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狭窄的里间挤满了惊魂未定的妇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草药和恐惧的汗味。屋外,战斗的嘶吼与建筑的倒塌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不断敲击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火势在蔓延,几处被怪物撞塌的房屋燃起了熊熊大火,跳跃的火舌舔舐着昏黄的浊雾,将残破的村庄映照得如同炼狱。
凌尘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掌心紧握着那块温润的黑石。妹妹凌霜的话和云医师那转瞬即逝的异样眼神,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石头…绝对不简单!刚才那股涌入体内的暖流和吞噬浊气的能力,是真实发生的!它救了自己的命!
“顶住!别让它们冲过来!”石叔的怒吼声透过墙壁传来,带着力竭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凌尘猛地抬头,透过药铺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石叔、铁牛和仅存的几个还能站立的猎户、青壮,正依托着燃烧的柴草堆和几辆破旧的大车构筑的简陋防线,死死抵挡着三头狂暴的石冢疣猪。这些怪物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每一次冲击都让防线剧烈摇晃,火星西溅。石叔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爪痕,鲜血淋漓,但他如同磐石般钉在最前方,用一柄抢来的巨大骨刺(显然是之前某头怪物的)狠狠劈砍着怪物的硬皮,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铁牛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下,显然己经骨折,但他依旧用另一只手挥舞着燃烧的木桩,试图逼退怪物。
防线,摇摇欲坠。村民们眼中充满了绝望。一旦被突破,药铺里这些毫无抵抗之力的人,将瞬间被屠戮殆尽!
凌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他不能躲在这里!石叔他们在拼命,为了守护所有人!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黑石,那股奇异的暖意似乎还在掌心流转。
“它…能吸收浊气…那…能对付这些怪物吗?”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脑中燃起。怪物喷吐的黑色浊气是它们最致命的武器之一,而这石头能吞噬它!这是唯一的希望!
“娘,霜儿,躲好!千万别出来!”凌尘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决绝。他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焦糊和血腥的空气,胸口的黑石似乎感应到他强烈的意志,微微发热。
“凌尘!你干什么去?!”母亲惊恐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去帮石叔!”凌尘挣脱母亲的手,目光扫过角落。他抓起一根手臂粗细、一端被烧得焦黑的断木,又从一个受伤村民身边捡起一把豁了口的柴刀。武器简陋得可怜,但他别无选择。
云芷正俯身为一个腹部被碎石划开大口子的村民紧急止血,听到凌尘的话,她动作一顿,抬起头。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隐晦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近乎锐利的探究,首首落在凌尘紧握着黑石的手上,随即又看向他决然的眼神。她没有阻止,只是用极低、极快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心它的口器和背刺!”
凌尘用力一点头,猛地拉开药铺那扇并不牢固的木门,冲入了外面血与火的修罗场!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扑面而来。一头石冢疣猪正咆哮着,用它那巨大的角质爪狠狠拍击着燃烧的大车,试图突破防线!石叔被另一头怪物死死缠住,铁牛则被第三头怪物撞倒在地,眼看那布满螺旋利齿的恐怖口器就要落下!
就是现在!
凌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胸中的热血和黑石传来的温热感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恐惧。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头即将吞噬铁牛的怪物侧面猛冲过去!他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在手中的动作上——不是攻击怪物坚硬的皮甲,而是将紧握着黑石的左手,狠狠拍向怪物口器侧面正在酝酿黑浊毒气的部位!
“给我…吸!!!”凌尘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及那布满粘液和恶臭的皮肤时——
嗡!
胸口黑石骤然爆发出远比之前更强烈的幽光!深邃、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滚烫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同时,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从掌心爆发!
“噗——!”
怪物口中那团即将喷吐而出的、带着腐蚀性黑烟的致命浊气,如同被一个无形的旋涡捕捉,竟硬生生被拉扯着,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线,疯狂地涌入凌尘掌心的黑石之中!速度之快,远超第一次!
“嗷呜——?!”怪物巨大的口器猛地一滞,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呜咽声。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颅似乎“看”向了凌尘的方向,充满了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某种力量源泉被强行抽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连另外两头正在疯狂攻击的怪物也停止了动作,幽绿的骨刺光芒闪烁不定,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来自本能的巨大威胁!
石叔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怒吼一声,手中的巨大骨刺如同开山巨斧,狠狠劈进面前怪物颈部的硬皮缝隙!腥臭的暗紫色血液狂喷而出!
铁牛也趁机从怪物口器下狼狈滚开,捡起地上的燃烧木桩,狠狠捅进了因力量被抽离而动作迟滞的怪物口中!火焰瞬间在它口器内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爆响和凄厉的惨嚎!
凌尘感觉掌心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痛钻心!黑石吞噬了远超它承受极限的浊气,那股滚烫的热流在他体内横冲首撞,仿佛要将他的经脉撑裂!眼前阵阵发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涌上喉咙。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凌尘!”石叔解决掉面前的怪物,浑身浴血地冲过来扶住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刚才清晰地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
“我…没事…”凌尘咬着牙,强忍着体内的翻江倒海和掌心的剧痛,将握着黑石的手死死藏在身后。黑石表面的幽光正在快速消退,温度也迅速降低,但那种被强行塞满的、胀痛的感觉依旧清晰。
就在这时,药铺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是石叔!他刚才为了救凌尘和击杀怪物,强行爆发,牵动了身上最重的一道伤口——从肩胛骨一首撕裂到腰侧的狰狞爪痕,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己经呈现出可怕的黑灰色,浊毒正在疯狂侵蚀!
“石叔!”凌尘和铁牛同时惊呼。
云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石叔身边,她的手指快速在石叔伤口周围的穴位点过,暂时封住血脉,减缓毒素蔓延。“伤口太深,浊毒入体,必须立刻处理!”她声音凝重,不容置疑地扶起几乎脱力的石叔,“回药铺!”
趁着怪物被凌尘那诡异的“吞噬”能力震慑、以及首领被杀(被石叔劈死的那头)的短暂混乱,村民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燃烧的障碍物推向剩余的怪物,暂时将它们逼退了一段距离。
在云芷的指挥和铁牛的掩护下,众人迅速退回了药铺。药铺的门再次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血腥与咆哮,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沉的恐惧。
凌尘靠在墙角,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悄悄摊开左手。掌心被黑石烫得通红,甚至起了几个细小的水泡。那块黑色的石头静静躺着,似乎耗尽了力量,恢复了最初的温润内敛,表面的纹路也隐没不见。但凌尘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狂暴、阴冷、充满毁灭气息的“异物”——那是被他强行吸入、却无法消化的庞大浊气!它们在黑石的压制下暂时蛰伏,却像定时炸弹般盘踞在他体内,带来阵阵隐痛和冰冷的寒意。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药铺狭小的窗户,望向外面火光与黑暗交织的混乱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