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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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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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三兄弟的仇
作者:
小村三月
本章字数:
6024
更新时间:
2025-07-02

暮色西合,如同泼墨,将临江城北郊的养牛场吞入了昏暗。牛棚特有的、混合着草料发酵和牲畜气息的味道弥漫在微凉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原始而令人微感心安的气息。焦长远独自一人站在养牛场边缘一片泥泞的河滩地上,任由晚风吹拂着他凌乱的头发和沾满尘土的外套。脚下是浑浊的河水冲刷出的砾石滩,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屠宰场的血沫和铁锈厂的渣滓,泛着令人不安的暗褐色,打着旋流向远处的城区。芦苇丛半枯半黄,如同垂死的巨人,在风中发出空洞的呜咽。

这片河滩的下游,就是警犬追踪张新天最后失去信号的地方——“黑石坳旧厂区”。焦长远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凭吊,而是为了靠近真相。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类似草药的特殊气味——这是吴义派人反复“搜寻”后留下的痕迹。警方所谓的“搜寻”,在焦长远眼中,更像是一场蓄意遮掩痕迹的表演,只是这表演的“收尾”做得实在粗糙。

他缓缓蹲下身,如同最老练的猎人观察猎物留下的足迹。目光锐利地扫过脚下被连日雨水冲刷得坑洼不平、布满碎石和浮泥的地面。靠近水边的泥泞较深,几个清晰的大号帆布胶鞋脚印杂乱地重叠、被水冲刷得边缘模糊——是张新天的!焦长远认得出这种厚实的、养牛场工人常用的劳保鞋印!

沿着鞋印延伸的方向,深入芦苇丛深处。地上的痕迹逐渐变得激烈而混乱!大片的河滩泥被深深剐蹭起来,翻卷着带起了下方更的黑泥!几处矮小芦苇被连根压断,茬口还是新鲜的!一些较小的、纹路特殊的浅脚印(某种防滑运动鞋底花纹)混杂在张新天的大脚印周围,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包围圈!

焦长远的心沉了下去。大哥当时被围住了!在这里进行了激烈的挣扎和搏斗!

他屏住呼吸,目光在狼藉的现场一寸寸搜寻。他的眼神如同经过最严苛训练的探员,不放过任何一丝与泥土颜色不同的异物。终于,在靠近一簇折断芦苇根部的泥泞凹陷里,他发现了一点微弱的、与周围颜色不同的深褐色,隐隐带着干涸血迹的颜色。他用手指小心地拨开覆盖的浮泥和草屑——一小截断裂的、带着牛毛纹路的皮质鞋带扣!是张新天那双牛场劳保鞋上的!

再往前几步,在一处挣扎最剧烈、仿佛有重物压痕的泥坑旁,焦长远发现了一只深深陷入湿泥中的靛蓝色涤卡布鞋!鞋帮己经被撕烂,鞋底巨大的磨损纹路清晰可辨。正是张新天临死都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只!

焦长远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大哥!他在这里!拼尽了最后的力气!鞋子都丢了一只!毒伤!失血!剧痛!他想象着张新天那如同困兽般咆哮挣扎、力竭倒下的画面,胸中气血翻腾,几乎忍不住要长啸悲鸣!

他强忍着翻涌的情绪,目光越过那只孤零零的鞋,投向芦苇丛更深处靠近水面的地方。那里的淤泥更加湿滑,挣扎的痕迹开始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浑浊的河水里。岸边几块湿滑的青石上,沾着几道新鲜的血痕被河水不断冲刷变淡,旁边石缝里还夹着一缕深色的布料纤维!警犬最终在这里失去了追踪目标。

焦长远盯着那片深不见底的河水。沉底?被冲走?吴义希望所有人相信这个“事实”。但他焦长远不信!大哥张新天,一个能徒手掀翻牛车的怪物,一个身中剧毒还能狂奔数里、砸翻三名持械杀手的男人!他的生命力,岂是一条浑浊小河能吞噬的?!

他猛地回过身,目光再次落回那片激烈搏斗的狼藉泥地。蹲下身,用手小心地剥离掉表层被雨水冲淡的痕迹,翻看被踢踏弄乱的下层泥土。他寻找着张新天挣扎时可能留下的任何微小反抗痕迹。

当他的手指划过一片相对平整、似乎被重物反复碾踩过的湿泥区域时,指尖触感微异!这块区域的泥土异常坚实光滑,中心处一个极其模糊的印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是人的脚印!也不是常见的胶鞋或运动鞋底纹!

它更像某种极其特殊的网格状花纹!印痕极浅,范围不大,约莫两个硬币大小,在湿滑的泥地上几乎难以辨认!焦长远心脏狂跳一下!这绝非大哥的鞋印,更非警方常规警靴底纹!

他从兜里掏出那枚被他踩在太平间地上带出来的、染血异形纽扣,仔细对比。纽扣边缘那碎裂的、扭曲如昆虫翅膀的浮雕纹路虽然模糊,却与这泥地上几乎微不可察的网格状印痕有着极其诡异、惊人相似的抽象神韵!这绝不是巧合!

凶手!这是那些冷血杀手鞋底留下的特殊花纹!他们在这里!在张新天垂死之地!在警方到来之前!反复踩踏过!为什么?仅仅是为了确认大哥的死亡?不!更像是在细致掩盖某些痕迹!或者说…是在清理什么重要的遗留物证?!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劈开迷雾!凶手在杀人后的“善后”极其专业!他们为何独独对这片泥地如此在意,甚至可能反复踩踏掩盖?

焦长远眼中寒芒暴涨!他立刻俯身,用手指如同最精密的镊子,在那片模糊的网格印痕西周小心翼翼地剔除薄薄的湿泥层。一丝微弱的、极其顽固的血腥铁锈味钻进鼻孔,远比周围泥水中的血腥气味要浓郁、精纯得多!

他屏住呼吸,手指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泥沙的坚硬触感!如同在沙滩中发现一颗极小的碎石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湿泥中抠了出来,凑到眼前!

指尖沾满了黑色的湿泥,里面藏着一小块绿豆大小、棱角分明、质地极其坚硬!他用衣袖反复擦拭干净泥污。

一粒细小的碎钻?!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小块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微弱冷光的黑色晶体碎片!锐利如刀锋的棱角,在落日余晖下折射出冰冷坚硬的、纯粹的黑曜石般光泽!它太小了,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几乎会忽略!这是张新天挣扎时从敌人身上撕扯下来的吗?!属于那个拥有特殊鞋底花纹的杀手?!

他猛地想起那枚纽扣!还有在太平间发现的朱广进“尸体”上那几处细微“不对”的感觉和神秘的手写标注!吴义那套天衣无缝的“境外悍匪寻仇抢劫杀人”的说辞!这背后…远不是一伙流窜劫匪那么简单!

这些杀手不仅装备精良、战术凶狠、目标明确!他们的装备细节(纽扣、鞋纹、这诡异的晶体碎片)都透着一股子邪门歪道、精心定制的非主流风格!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案发现场和抛尸地的行为逻辑——精准、冷酷、高效、灭迹!这绝不是普通的雇佣兵或黑帮能有的组织力和专业素养!这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有着特殊背景、极其擅长抹除痕迹的死士小队!

目标…真的仅仅是那颗“南海月魄”吗?灭门屠戮、事后抹迹、追捕李羞花母子、操纵吴义控制舆论……如此严密冷酷的行动链条,背后的组织图谋……绝不单纯!

焦长远将那颗冰冷微小得如同死亡之种的黑色晶体碎片和那枚染血纽扣放在一起,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棱角刺痛了他的掌心。晚风愈发凄厉,吹动着枯黄的芦苇,发出如同无数冤魂哀嚎的声音。他站在昏沉的天地间,回望那座弥漫着血腥迷雾的临江城,如同站在了深渊之畔。

突然!他的大脑深处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一个极其关键的、被他之前浓烈悲伤暂时忽略的问题猛地跳了出来!狠狠地撞碎了他所有思考!

指纹!

那具太平间里被称为“朱广进”的尸体,是吴义他们在“极度混乱惨烈”的现场找到的。如果尸体真的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过(像吴义所强调张新天的死状)……其手指皮肤必然会被泡得发白发皱、甚至剥离!

那具尸体手指上的皮肤光滑平整得异常!哪来的新鲜印泥?!而且是在他被护工“无意”撞到遗物袋之后才发现的?!蓝黑色的印泥!未干透的痕迹!那根本就不是尸体留下的!那是凶手或者负责灭迹掩盖的人在触碰尸体或者文件时留下的!

那具“尸体”……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朱广进!

或者……朱广进当时并未完全死亡?!被带走时……还有微弱的气息?!留下了最后的痕迹?!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惊雷,震得焦长远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希望和更深沉的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瞬间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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