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树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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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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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五鬼树世家
作者:
蔽日之魂
本章字数:
9512
更新时间:
2025-07-07

钱德安是在他那间熏着昂贵沉水香的暖阁里得到消息的。

管家钱福几乎是踮着脚尖溜进来的,那张圆胖脸上压不住的喜色却比外头正午的日头还亮堂。

他声音压得低,却带着股尖利的兴奋劲儿:“老爷!成了!那土里刨出来的晦气主事,真把东西取出来了!就封在这墨玉瓶里,一丝灵气都没散逸!”

暖阁里暖融融的,雕花窗棂滤进的光线,在金丝楠木的家具上流淌。钱德安原本半眯着眼,斜倚在铺了厚厚白虎皮的太师椅上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串温润的羊脂玉珠。

闻言,他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猛地睁开,像冬眠的毒蛇骤然感知到猎物的气息,锐利得惊人。

“哦?”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让暖阁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拿来我看。”

钱福忙不迭地躬身,双手捧上一个巴掌大小、通体乌黑毫无杂质的墨玉瓶,小心翼翼得像捧着自己全副身家性命。

瓶身上用阴刻手法雕着几道极其繁复、充满不祥意味的扭曲符纹,此刻正隐隐透出冰寒刺骨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在瓶内不安分地流转,仿佛囚禁着一小片冻彻骨髓的深海。

钱德安并未立刻伸手去接。他目光如实质般黏在墨玉瓶上,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那幽蓝光芒映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动着贪婪与狂喜的火苗。

钱德安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脸上却浮现出更加满意的笑容。这力量,比他预想中还要精纯、霸道!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将墨玉瓶轻轻放在手边的紫檀小几上,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最珍爱的情人。他重新靠回椅背,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雍容笑意,目光越过墨玉瓶,落在垂手侍立的管家身上,“那王主事呢?倒是个有点本事的‘手艺人’。他想要什么赏?”

钱福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腰弯得更低:“回老爷,那姓王的…此刻就在外头偏厅候着呢。小的也探过口风了,问他想要什么,金银财帛,还是灵材丹药?他只说…只说要面见老爷,亲自开口。”

“呵,”钱德安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带着上位者对蝼蚁惯常的审视,“倒是个懂规矩的。叫他进来吧。”

“是。”钱福躬身退下。

暖阁的门无声开启,一股与室内奢华暖香格格不入的气息立刻渗透进来。那是泥土深处经年的阴湿,是墓穴砖石特有的冰冷霉味,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脊背发凉的尸骸气息。王污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沾着洗不净的深色污渍的粗布短褂,裤腿和草鞋上还沾着些来自钱家冰窖的霜粒。他微微佝偻着背,脚步沉稳地走进这间富丽堂皇得足以闪瞎人眼的暖阁,低垂着眼睑,脸上是长久面对死亡与寂静磨砺出的麻木与平静。他像一块被投入锦绣堆里的顽石,突兀、冰冷,带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沉重。

暖阁里华美的陈设,熏人欲醉的暖香,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钱德安和他手边小几上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墨玉瓶,随即又垂下,落在自己沾着泥点的草鞋尖上。

“王主事,”钱德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像是对着一条刚叼回猎物的好狗,“你做得很好。冰窖里那东西,连我钱家供奉的几位修士都束手无策,竟被你手到擒来。这份本事,埋没在那三阴山的坟堆里,可惜了。”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光滑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说吧,你想要什么?灵石?灵丹?或是…一件趁手的低阶法器?只要你开口,在我钱家能力之内,断不会亏待于你。”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带着审视,等着对方狮子大开口。

王污镬抬起了头。他的脸在暖阁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枯槁,眼窝深陷,皱纹如同刀刻斧凿,嵌满了风霜与死气。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越过那价值连城的墨玉瓶,落在钱德安那张保养得宜、带着虚假善意的脸上。沉默在暖阁里弥漫,只有沉水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终于,他那两片干裂、颜色暗淡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粗粝的砂纸摩擦:

“谢老爷赏识。老朽…只求黄金五十两。”

暖阁里瞬间陷入一片奇异的死寂。

钱德安脸上那雍容的、掌控一切的笑容僵住了。他捻着玉珠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仿佛没听清:“什…什么?”

“五十两黄金。”王污镬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五十文铜钱。他甚至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一副老实本分、只求点实惠的模样。

钱福管家站在一旁,嘴巴微张,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震惊到困惑,最后定格为一种极力压抑却仍忍不住流露出的、赤裸裸的鄙夷。五十两黄金?这简首是…荒谬!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眼皮子浅得只装得下黄白之物!

钱德安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重新靠回椅背,身体放松下来,但那放松里透出的是一种巨大的轻蔑和了然。

原来如此!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串联起王污镬那身洗不净的土腥晦气,还有他带在身边的那三个虽然蒙着面、但身段气质都颇为不俗的少女,他钱老爷阅女无数,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一个炼气境突破无望的老东西,想要一笔“巨款”,还能干什么?

无非是自知仙路断绝,心灰意冷,想带着那三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来的“美人”,寻个偏僻地方,置几亩薄田,盖几间瓦房,靠着这五十两黄金的“本钱”,过几天吃香喝辣、左拥右抱的“富家翁”日子罢了!

何等鼠目寸光!何等自甘堕落!钱德安心中嗤笑连连,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他仿佛看到王污镬佝偻着背,守着几亩田地,被几个村妇环绕,在平庸和琐碎中迅速衰老、腐烂的模样。

与那三阴山下的尸骸又有何异?只是腐烂的过程慢一点、臭得温和一点罢了。

“呵呵,”钱德安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释然,仿佛看透了一个极其可笑又极其安全的把戏,“好!好一个实在人!不贪心,知足常乐!这份心性,倒是在这浑浊世道里难得!”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一个讨得了主子欢心、却终究上不得台面的小厮,“钱福,去库房,取五十两上好的足金!要成色最好的雪花纹金两!快些取来给王主事!莫要耽搁了王主事回乡…嗯,安享晚年的时辰!”

“是,老爷!”钱福响亮地应了一声,声音里也染上了主子的轻慢,飞快地瞥了王污镬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滚蛋的臭虫,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暖阁里再次只剩下两人。钱德安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墨玉瓶上,手指轻轻抚摸着瓶身冰冷的纹路,仿佛那才是他唯一关心的珍宝。

他不再看王污镬一眼,姿态闲适,仿佛对方己然隐形。那幽蓝的光芒映着他眼底深处的贪婪,将王污镬枯槁的身影完全排斥在外。

王污镬依旧垂手站着,低眉顺眼。暖阁里的暖香和钱德安身上散发出的、属于新晋炼气修士特有的、带着一丝燥热气息的灵气,像一层油腻的薄膜,试图包裹他,侵蚀他身上那层源自墓穴的、沉静而顽固的阴寒。

很快,钱福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壮实的家丁,家丁双手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托盘,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五十两黄澄澄的金元宝。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晃花人眼,元宝底部清晰地錾刻着“钱氏库平足金”的印记和繁复的雪花纹,在暖阁的光线下流淌着的、属于世俗顶点的富贵光泽。

“老爷,足金五十两,成色十足,请过目!”钱福躬身将托盘呈到钱德安面前。

钱德安眼皮都没抬,只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给王主事吧。他应得的。”他的注意力,己经完全被墨玉瓶里那幽蓝的光团所吸引。

钱福将托盘转向王污镬,脸上堆着职业化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王主事,您的赏金,请收好。”

王污镬上前一步,伸出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黑泥的手。这双手与托盘里光灿灿的金两、与这满室奢华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寻常人骤然得此“横财”应有的激动或局促。他动作沉稳,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仔细,伸出粗糙的食指,一枚一枚地拂过金两冰冷的表面。

指尖在金两边缘的雪花纹路上缓缓划过,感受着那坚硬的棱角和冰冷的触感。他捏起一两,掂了掂分量,又凑到眼前,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成色,甚至还用指甲在边缘不显眼处轻轻掐了一下,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凹痕。然后才放下,再拿起下一两,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钱福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眼中鄙夷更甚,装模作样!一个土鳖,还真验起黄金成色来了?难道还怕钱府用假金子糊弄你不成?真是笑话!

王污镬故意装出一副“乡巴佬”的样子,仿佛没见过世面,对金子的真假格外在意,从而打消一个炼气境的怀疑。

五十两金元宝,王污镬一两一两,验看得极其缓慢、极其认真。暖阁里只剩下金两偶尔相碰发出的轻微脆响,和他粗重而平稳的呼吸声。钱德安似乎被这声响打扰了雅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香茗。

当最后一两金子被王污镬放下时,他终于抬起了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麻木,对着钱德安的方向再次微微躬身:“谢老爷赏。成色足,分量够。”随后将金子揣进宽大的衣襟内部。

“嗯,”钱德安放下茶盏,鼻腔里应了一声,目光终于舍得从墨玉瓶上移开,扫了王污镬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件用过的、即将丢弃的旧工具,带着最后一丝施舍般的“宽宏”,“拿着吧。钱福,送王主事出府。好生…送客。” “好生送客”西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是,老爷!”钱福会意,转向王污镬,语气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疏离,“王主事,请随我来。”

王污镬没再多言,他佝偻着背,步伐依旧沉稳,带着一身与这暖阁格格不入的阴寒土腥气,跟着钱福,走出了这间富丽堂皇的牢笼。厚重的暖阁雕花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里面的暖香、奢靡和钱德安那洞察一切般的嘲弄目光彻底隔绝。

管家钱福领着王污镬,并未走向来时的偏厅,而是首接穿廊过院,走向钱府那气派非凡、平日只为主家和贵客开启的朱漆正门。这是钱德安“好生送客”的意思——让这个自甘堕落、只配与黄白之物为伍的土鳖,从正门堂堂正正地滚出去,也算全了钱府最后一丝“礼数”,更是对他那点可怜“志向”无声的讽刺。

沉重的正门吱呀呀打开,门外是界碑府繁华喧闹的主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车马粼粼,人声鼎沸,各种店铺招幌在微风中招展,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牲口的腥臊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构成一幅鲜活的、充满烟火气的世俗画卷。

阿棠、小瓷和荆娘正局促不安地等在门外石阶下,被几个钱府家丁看似无意地隔开一段距离。她们脸上依旧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双眼睛,里面盛满了不安、迷茫和对周围喧嚣环境的畏惧。

“王主事,您请。”钱福站在高高的门槛内,侧身让开道路,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恭敬”。

王污镬仿佛没看见钱福脸上的神色,也没在意周围路人投来的、混杂着好奇与鄙夷的目光。走到板车前,对着三个少女极其简短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棠三人不敢有丝毫迟疑,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动作有些笨拙地爬上车,蜷缩在角落里。

王污镬自己也登上了,坐在车辕上,拿起那根磨得油亮的粗糙木鞭。。

“驾。”他轻轻一抖缰绳,鞭梢在空中甩出一个微响,并未落在驮尸獠身上。那头懒洋洋的畜生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吱吱呀呀地驶离了钱府那气派的门楼,汇入了界碑府喧闹的主街人流之中。

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街市两旁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向后退去。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的辚辚声…构成一个王污镬熟悉又无比遥远的世界。

钱府暖阁的高处,一扇被厚重锦缎窗帘半掩的雕花木窗后。钱德安负手而立,目光穿过缝隙,远远地落在那辆逐渐在人群中变得渺小的破旧板车上。

“蠢物。”钱德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优越感的弧度,低声自语,像是在宣判,“五十两黄金…三个美人…呵,黄泉路上,倒也够做个风流富鬼了。”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个方向,仿佛只是随意掸去了一件沾在袍袖上的尘埃,随即转身,再无一丝留恋。暖阁厚重的窗帘被他信手拉拢,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而“低级”的世界。

他全部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小几上那幽光流转的墨玉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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