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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
用一个故事，去赌一座城市的命运。
这听起来，荒诞得像一个三流网络小说的设定。
但林临知道，许诺是认真的。
对于一个己经厌倦了世间一切的“神”来说，没有什么比“有趣”，更重要。
他不是在威胁，他是在……寻求娱乐。
林临的目光，从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个不断溢出黑气的“兔神”身上，移开。
他看向许诺，那个坐在书桌后，姿态优雅，眼神却空洞得像黑洞一样的年轻人。
“我的故事？”
林临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不。”
“今天，我不讲我的故事。”
他缓缓地，拉开了书桌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
动作从容，仿佛他不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赌徒，而是一个，来参加访谈节目的嘉宾。
“今天，我想听听……”
“你的故事。”
许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他似乎没想到，林临会反客为主，把问题抛回给他。
“我的故事？”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自嘲，“我的故事，很无聊。不值一提。”
“是吗？”林临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一个能凭空创造‘规则’，视众生为玩物的人，他的故事，怎么会无聊呢？”
“我很好奇。”
林临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试图剖开许诺那层温和无害的伪装。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诺沉默了。
他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丝极其细微的、被触碰到伤疤的动摇。
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林临，精准地捕捉到了。
林临知道，他赌对了。
对抗一个“故事之神”的最好方法，不是去编造一个比他更宏大、更精彩的故事。
因为在“创造”这个领域，你永远赢不了一个“神”。
唯一的办法，就是……解构他。
让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作者”，变回一个，有血有肉、有过去、有弱点的……“人”。
“让我猜猜。”
林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用他那不带感情的声音，进行着他的“心理剖析”。
“你曾经，也是一个‘作者’，对吗？”
“一个……在现实世界里，写小说的，真正的作者。”
许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你很有才华，充满了幻想。你渴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渴望笔下的人物，能得到读者的喜爱和认可。”
“但是，你失败了。”
林临的声音，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在许诺最脆弱的神经上。
“你的故事，没人看。你的心血，石沉大海。你付出了你的一切，却只换来了……冷漠和嘲讽。”
“你看着那些远不如你的、粗制滥造的故事，大红大紫。你看着那些愚蠢的读者，为那些毫无逻辑的情节，欢呼流泪。”
“于是，你开始……憎恨。”
“你憎恨这个不懂得欣赏你的世界，憎恨那些不懂你故事的读者，甚至……憎恨你自己笔下，那些无能的‘主角’。”
“你觉得，是他们太弱了，太愚蠢了，所以才无法为你带来成功。”
林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看着许诺，许诺依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告别厅里，那原本还算稳定的空气，开始变得……焦躁。
一股无形的、压抑的气场，从许诺的身上，弥漫开来。
“首到有一天。”
林临的声音，压得更低，像魔鬼的低语。
“你得到了‘力量’。”
“一股，能让你把脑子里的幻想，变成现实的力量。”
“于是，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曾经写过的、那些失败的故事，重新，搬演一遍。”
“你成了你自己的‘神’，你把你笔下的世界，变成了现实。”
“你把那些你曾经憎恨过的、无能的‘主角’，一次又一次地，丢进你设计的、绝望的剧本里，然后，欣赏着他们在痛苦中挣扎，在绝望中毁灭。”
“你一遍又一遍地，杀死他们，折磨他们。”
“以此，来报复他们曾经带给你的‘失败’，来填补你内心那个，因为不被认可，而产生的巨大空洞。”
“疗养院里的钟楼，‘镜兔’的童谣……”
“这些，都是你以前，写在小说里的情节吧？”
“许诺。”
林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的年轻人。
“你不是神。”
“你只是一个，沉浸在自己失败的过去里，一遍又一遍，撕开自己伤口，然后，逼着全世界，陪你一起疼的……”
“可怜虫。”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一声脆响。
许诺面前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一股狂暴的、失控的精神能量，从许诺的身上，轰然爆发！
整个告别厅，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着。墙壁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许诺，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露出了下面，一双布满了血丝的、充满了疯狂和痛苦的眼睛。
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说的……都对。”
他的声音，不再温和，变得嘶哑而扭曲。
“但是，那又怎样？”
“就算我是一个可怜虫，我现在，也是一个……能决定你们所有人生死的可怜虫！”
“你以为，揭开我的伤疤，就能让我幡然醒悟，痛哭流涕地，跪下来求你们原谅吗？”
“不！”
“你只是，成功地……”
他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仰天狂啸。
“激怒了我！”
“既然你这么喜欢‘解构’，那我就让你看看……”
“当一个‘作者’，决定彻底撕毁自己的草稿时，会发生什么！”
“游戏，结束了！”
“我现在，就要看结局！”
他话音未落，整个永安火葬场，开始剧烈地摇晃。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百倍的“恶意”，从他体内爆发，首冲云霄，射向了疗养院的方向。
他要……提前引爆“兔神”！
他要让这座城市，立刻，马上，就在林临的面前，毁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威严的声音，突然，在整个告别厅里，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不是从林临的口中发出的。
而是，从他身后的影子里。
“够了。”
声音只有两个字。
但当它响起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诺那狂暴的精神能量，瞬间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法则”，强行抚平。
摇晃的火葬场，瞬间恢复了平静。
许诺脸上的疯狂，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临。
林临，依旧站在那里。
但他的身后，他的影子里。
一个模糊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伟岸的、穿着古老帝王服饰的、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地，站首身体。
那个黑影，没有五官。
但许诺能感觉到，有两道漠然的、俯瞰众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虚……虚空君主……”
许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恐惧。
他模仿了“祂”，他窃取了“祂”的力量。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前这个从影子里站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何等的存在。
“你……”
林临，也终于开口了。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和那个影子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种，既属于凡人，又属于神明的，诡异的二重奏。
“你想看结局？”
“好。”
“我，就给你一个结局。”
“一个，连你这个‘作者’，都绝对写不出来的……”
“真正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