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而出,最后的记忆,是家族祠堂里那杯淬了剧毒的“赐福酒”,是三叔父那张狰狞而得意的脸,以及胸口那枚自幼佩戴的凤首玉佩,在触及她心头血时,骤然爆发出的滚烫热意。
她死了吗?
可为何……身下这般柔软?鼻尖还萦绕着一股从未闻过的、略带辛辣的植物香气(威士忌的味道)。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沉重的发饰让她有些不堪重负。头晕目眩的感觉稍稍退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何处?
绝非她熟悉的沈家内宅,更不是阴曹地府。
入目所及,是光滑如镜的地面(抛光大理石),亮如白昼的“夜明珠”(顶灯),以及一面能照出整个人影的巨大“水镜”(落地窗)。水镜之外,是她毕生未见的奇景——无数高耸入云的建筑,通体发光,汇聚成一条条璀璨的星河。
这是……方士营造的幻境?还是说,她死后,魂魄被摄入了某个精怪的洞府?
沈灼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身为大魏第一世家精心培养的准家主,她早己学会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缓缓站起身,广袖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个陌生而诡异的空间。
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那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中衣”(衬衫),只是样式极为古怪,袖短领敞。一头黑发更是短得不可思议,露出了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他手中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唯独没有半分惊艳或怜悯。
是他将自己摄来此处的?
沈灼华心中瞬间有了判断。不管对方是人是妖,她沈氏嫡女的气度不能丢。
她微微抬起下颌,凤眸中凝聚起一丝冷傲,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尔是何人,胆敢放肆!”
这一声质问,字正腔明,带着久居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严。
陆景行几乎要被气笑了。
好一出“反客为主”。这台词,这仪态,不去横店领个A组演员的盒饭都屈才了。
他将杯中剩余的Whiskey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因疲惫而混沌的头脑愈发清醒。
“我的台词,应该是我问你。”陆景行将空杯子随手放在一旁的边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向前走了两步,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姓名、年龄、哪个影视公司的?你们老板为了给我送个人,还真是下了血本。这身行头,加上这凭空出现的特效,少说也得七位数吧?”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带着惯有的毒舌与嘲讽,“剧本不错,‘穿越的贵女’?可惜,我不好这口。现在自己走出去,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灼华蹙起了好看的眉。
这个男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又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什么影视公司?什么特效?剧本?
这人……莫非是个疯子?
可他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场,以及眼神中流露出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精明,又绝非寻常疯人所能拥有。
“一派胡言。”沈灼华冷声道,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我乃大魏平阳沈氏,嫡长女灼华。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用此等幻术将我拘来,意欲何为?”
“大魏?沈灼华?”陆景行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一个拙劣的笑话。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她。
“你说的大魏,是这个吗?南北朝时期,被北周所灭,距今一千西百多年。沈小姐,你们公司为了让你入戏,连历史背景都给你设定好了?真够专业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百科词条。
沈灼华的目光落在那块会发光的“令牌”上,上面的文字和舆图让她心头巨震。
南北朝……北周所灭……一千西百余年……
这些字眼,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不可能!她明明身处大魏盛年,家族如日中天,怎么会……
就在她心神巨震、脸色发白之际,套房的门铃响了。
陆景行挑了挑眉,像是终于等到了好戏的开场。他转身走向门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沈灼华听见:
“看来,你是不打算自己走了。没关系,我请了‘专业人士’来送你。”
他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两名神情严肃、身穿制服的酒店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