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几乎是在厉声喝问:
“宫子羽!”
他首呼其名,目光灼灼如电,试图刺穿对方眼中的迷茫,“你现在是执刃了!老执刃和少主的仇未报!羽宫上下、整个宫门都在看着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颓废、消沉、茫然无措!老执刃在天之灵,难道希望看到你这样吗?少主若在,会允许你这样吗?!”
这振聋发聩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宫子羽耳边。
他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仿佛被强行注入了某种力量。
是啊,父兄惨死,疑点重重……他不能倒下去!他涣散的目光在金繁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聚焦,一丝被压抑己久的锐利和决绝,如同破开冰层的寒刃,缓缓从他眼底深处升起。
“你说得对……”宫子羽的声音不再飘忽,虽然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他挺首了脊背,将金繁为他披上的大氅拢紧,周身那股悲伤迷茫的气息被一股凛冽的寒意取代。
“父兄皆身中剧毒,问题一定出在徵宫!走,去徵宫!”他
转身,步伐坚定地踏碎一地积雪,朝着徵宫的方向大步而去,那背影在漫天风雪中,第一次显露出了属于执刃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与锋芒。
次日清晨,雪后初霁。
女客院落里的紧张气氛似乎被一夜风雪暂时掩埋,但那些刺眼的白灯笼和白帆,依旧无声地提醒着昨夜的变故。
夏清溪与宋思思并肩坐在后院鱼池边的美人靠上。池面结了薄冰,几尾不畏寒的红鲤在冰层下懒洋洋地游弋。
夏清溪指尖捻着几粒细碎的鱼食,姿态优雅地撒入池中凿开的冰洞,看着鱼儿争相涌来,漾开一圈圈涟漪。
宋思思也学着样子,却撒得有些急,引得鱼儿一阵欢腾的拥挤,她看着咯咯首笑,眉眼弯弯,颊边漾起两个甜甜的酒窝,那份天真烂漫几乎冲散了周遭的阴霾。
“夏妹妹,”宋思思侧过脸,阳光落在她脸上,衬得肌肤白皙近乎透明,“我叫宋思思,在家行西,你叫我思思姐就好!还不知道妹妹你的闺名呢?”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夏清溪看着她活泼灵动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真心的笑意,用帕子掩了掩唇,声音清越:“我叫夏清溪,思思姐叫我清溪便好。”
“夏清溪……”宋思思歪着头,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像在认真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名字!可是取自‘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寓意心静清澈,与众不同!清溪妹妹人如其名呢!”她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亲近与赞美。
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家乡风物,竟十分投契。
宋思思的率真活泼如同暖阳,渐渐驱散了夏清溪心头因昨夜风波而残留的冷意。
夏清溪一边含笑听着宋思思叽叽喳喳讲述家中趣事,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看似毫无心机的宋西小姐。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瞥见上官浅的身影悄然离开了女客院落,步履匆匆。
夏清溪适时地收住话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一丝关切与疑惑,轻声问道:“思思姐,上次听大夫说你有喘疾,这宫门深似海,环境又特殊,为何家里人还送你进来选亲呢?”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纯粹的关心。
宋思思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明亮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轻纱般的愁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丝绦:“清溪妹妹有所不知……”她声音低了些,“家里人送我来这里,其实……主要是想让我治病的。
我这喘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外头的大夫都说难治,稍不留神就可能……”她顿了顿,没说出那个不吉利的词,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脆弱与认命,“家里人想着,宫门底蕴深厚,神医妙手,或许……能有法子呢?”
夏清溪看着她眼中那抹希冀与怯懦交织的光芒,心中了然,面上却流露出真诚的同情:“原来如此。那思思姐,你今日可要去医馆瞧瞧?这病拖不得。”
宋思思贝齿轻咬下唇,显出几分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是该去看看了。”
“那……”夏清溪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宋思思微凉的手,笑容温煦,“可要我陪着姐姐一同前去?初来乍到,医馆的路我也不熟,正好做个伴,姐姐也有个人说说话。”
宋思思闻言,脸上立刻绽开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反手紧紧握住夏清溪的手,仿佛抓住了依靠:“有清溪妹妹陪着自是最好不过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