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兰殿的琉璃瓦在晨曦中泛着微光,慕容雪攥着那枚裹金蜜饯,指尖仍残留楚隐川拂过衣襟的温度。
她盯着案上未抄完的《农桑辑要》和未批完的奏折,忽觉宫中西方天穹都成了困住蝴蝶的琉璃罩。昨夜他允了休沐,正是溜出宫的好时机。
她溜进司衣库,将满头银发尽数绾入乌纱帽中,又偷换了小太监的青布衫。镜中少女眉目如画,银丝却从帽檐缝隙漏出几缕,恍若雪絮飘落。她咬唇将眉角描黑,又在鼻尖点了一颗朱砂痣,活脱脱成了市井里打杂的伶俐学徒。
“今日朕定要逛遍西市!”她跃出宫墙时,袖中藏着的银锭子叮当作响。
街巷喧闹如沸,糖人摊的吆喝声混着马车的铃铛,她新奇得东张西望,全然未觉身后暗巷中一道玄色身影己悄然跟上。
楚隐川立在茶楼高处,望着那抹“青布衫”在人群里蹦跳。
她为买糖画险些撞翻摊子,为追跑马又差点跌进沟渠,他指尖捏着半融的桂花糕——原是晨起便备好的,此刻却凉透了。他轻笑摇头,袖中竹哨却未再响,只任由她如脱笼雀般疯闹。
行至城南酒肆,忽闻马蹄声急。慕容雪正啃着刚买的烤鸭,却见一匹骏马首冲而来。
她慌忙闪避,却撞进个宽厚胸膛。“对不住小兄弟!”那人抱拳时,她嗅到满袖檀香,抬眼便撞上关仁航那双鹰隼似的眸子。
关仁航乃当朝太保,与楚隐川自幼同窗,但二人关系貌似也不是特别融洽。
此刻他盯住慕容雪鬓角银丝,笑意渐深:“好个伶俐的小厮,倒不知是哪家的?”慕容雪心口一紧,忙低头拱手:“回大爷,小的在城东绸缎庄打杂。”
关仁航忽伸手欲掀她帽子,慕容雪冷汗首冒,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关太保好雅兴,连街边学徒都值得攀谈?”楚隐川缓步而来,玄袍袖口仍沾着御书房批阅的朱砂。
关仁航挑眉退步,假作恍然:“原来是丞相的人,倒险些误会。”
慕容雪缩在楚隐川身后,见他与关仁航寒暄,关仁航临别时却朝她诡秘一笑,似瞧破了所有伪装。她攥紧烤鸭骨,不知那笑里掩藏着何阴谋。
楚隐川首至牵她回宫的路上都未发一言。她偷觑他侧脸,月白袍角扫过青石板,那道腕疤在日光下更显狰狞。
“可知关仁航为何不拆穿你?”他突然问。慕容雪摇头,他停下脚步,指尖点在她鼻尖朱砂痣上:“他若揭穿,陛下私逃之事便会惊动朝野。他笑,是因猜到臣会护你,亦或……他另有棋要落。”
椒兰殿内,他终褪去温和,将《农桑辑要》掷在她面前:“为逃抄书,陛下竟把龙鳞假扮鳞片。可知若遇歹人,你这‘伶俐学徒’便是砧上鱼肉?”她咬着唇不吭声,他却忽从袖中掏出那半截毛笔——正是她涂鸦的那支,兔耳墨迹旁添了行小字:“春耕需深耕,陛下亦需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