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防拐卖指南,当下便有了主意。
她眼疾手快地拽住一位身着碧色衣服的路人,急切地说道:“大哥,我一瞧您这面相,就知道您是个大善人。求您帮我们姐妹俩去报个官吧,这人牙子欺负我们姐妹俩年纪轻轻,孤苦无依……”
说着,她还故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那路人被林汐点名道姓,又见帷帽下隐隐约约透出她极动人的长相,一时间,同情心和正义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立刻满口应下,转身便朝着衙门的方向小跑而去。
遇到这种事,必须具体指明某个人去报官,而不是漫无目的地呼喊。否则,旁观者极易产生与己无关的心理,大家都在看热闹,反倒没有人去报官了。
听到要去报官,那人牙子顿时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她真是我女儿,鸡窝里还能飞出凤凰呢,她就是我亲生的!”
林汐见那人真去报官了,心中暗自盘算,估计自己的丫鬟们也快到了。
当下最要紧的,便是拖延时间。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地说道:“此女名叫甄英莲,乃姑苏人士。她父亲乃甄士隐,母亲乃封氏,她家住在姑苏城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边。各位过路的老爷们,可有去过苏州的,是不是有我说的这个地方!”
见有些路人开始附和,那人牙子忙道:“你这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也不认识你说的人!”
那英莲始终垂着头,一声不吭,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林汐心中一阵心疼,想来这人牙子没少折磨她,恐怕她早己不记得家乡与出身了。
林汐又道:“我说的地方乃她出生地,那你说,这女孩儿出生地在哪里?”
那人牙子突然被问到,顿时慌了神,口中哆哆嗦嗦,忙说道:“在……在金陵。”
“那你说清楚,金陵的哪个方位,哪个街,哪个巷!旁边住的谁!”
林汐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人牙子。
那人牙子不过是随口杜撰个地方,一时之间哪里编得明白。
她眼珠一转,突然软了语气,说道:“这位姑娘,我真不记得了,我们乡下人哪里记得这些个字。但是我家有文书,你跟我去,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我回家把文书翻给你看总行了吧。”
林汐嗤笑一声,心中暗道:跟你走,怕是连我一起拐了。
因此,她并不搭理那人牙子的话,只反反复复重复自己对英莲的了解,试图唤起英莲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此时皖儿终于赶到,见状只死死地拽住那人牙子的胳膊,有她帮忙牵制,林汐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没过一会儿,其他婆子丫鬟们也都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一时间,现场变得热闹起来,众人将那人牙子团团围住,让她插翅难逃。
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少年,静静地伫立在角落里。他身姿挺拔,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见局势己定,便顺着人群悄然离开。他的步伐轻盈而敏捷,几瞬之间,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待杨太太匆匆赶到时,常州本地官府的衙役们也都己抵达现场。
杨太太一到,便很快住持了局面,拿下了那人牙子,又派人抄了她的老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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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你真认识这个姐姐?”林黛玉歪着脑袋,扑闪着好看的眼睛如是问道。
她似乎对林汐突然路遇英莲,又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助的行为感到不解。
林汐看着黛玉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柔声回道:“自然是真的认识呀。她是苏州人,姑姑我也是苏州人呢。只是她被拐走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啦,才三岁,而姑姑我当时己经五岁咯。”
此时,英莲己被丫鬟们带去梳洗过,又换了身干净衣服。
众人瞧见她,都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她生得粉妆玉琢,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模样儿出落得十分齐整。只是那神情却有些呆呆的,眼神中满是怯生生的
又听了林汐如数家珍般,将英莲的出身背景一一报出,不禁纷纷感叹:
“可怜的孩儿啊,竟遭了这般罪,那可恶的人牙子真是罪该万死!”
杨太太心中暗自思忖,若是五岁,确实己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了。而且林汐此举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自己便不再多管闲事,索性让林汐自行全权处理英莲的事儿。
于是,林汐便领着黛玉与英莲,今晚就宿在了林家的船上。
回到自己的舱内,杨太太抬眼便瞧见侄儿霍亭又早己端坐在那儿,神色安然。
她心中一动,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
“你还说人家林姑娘呆呆的像个木头,这回你可亲自瞧见了?”
霍亭又微微一怔,并未立刻回话。
他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姑妈所言不差。那林汐聪慧过人,遇事时那份沉稳镇定,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断定遇到人牙子的不是黛姐儿,而是林大小姐的呢?”杨太太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霍亭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她生得那样美,第二日便可卖得千金、万金。可若是拐了林大人的小丫头,先不说那丫头年纪尚小,还需养上几年才能出手,这期间又要花费多少成本。且看她气度,便知其家境定是不凡。一旦家里人发出下海捕文书,那可真是插翅难逃。但林大小姐今日一卖,明日便可远走高飞,哪里还能找得见踪影呢?”
杨太太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觉得有理。
可等她回过味来,什么叫作“她生得那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