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知道,三堂退去不代表风暴止歇。
他们没打死他,只是给了宗主一纸裁定的时间。
七日不过试火。真灭宗令,尚未下达。但一封来自“律法堂”的命誓通告,在三日后,被文教堂亲手送至赤焰山门。
纸上无杀字,但句句为死。
——
【风临,罪存七件:一曰自立宗门,逆反教统;二曰袭杀堂执,毁宗器藏;三曰火云残脉,复仇之兆;西曰聚义散修,结盟成军;五曰不服宗判,斩律官一位;六曰炼火无律,疑涉妖焰;七曰传承邪诀,意图乱宗。】
【故于月末午时前,自毁山门、散徒还籍、缴剑断腕,以谢宗门。】
【否则,律法堂与剑宗合启“灭宗密令”,群峰围剿,杀尽不留。】
签字者,五人。
宗主赫名在首。
风临看完信,没有多说。
他只将那封信贴在赤焰山门前的“焚铭碑”上,用火漆封了角,再在下面刻了一句话:
“他们要我们死,不是因为我们错了。”
—
这一夜,山中大风。
火焰在风中摇摆,殿前火炉中的青铜灰反而烧得更旺。
风临站在殿下,看着夜空翻云。
魏苟来了。
“你真打算不走?”
“走去哪儿?”风临问。
“只要你一退,流霞宗或许不会再追。”
“我退,谁来埋这些尸?”风临看了他一眼,“那些年,他们都在等火亮。”
魏苟低下头。
“他们说你疯了。”
风临没答。
宋老狗也来了,他一瘸一拐,却带来了一面断纹的旧旗。
那是火云山最后一面“院纹旗”,早己残破,图案只有半边凤凰。
“你立宗,总得有个符号。”老狗说完,把旗插在火炉旁。
风临看着那面旗。
灰烬飞舞,火光里,那半只凤凰仿佛在睁眼。
—
第三日,风临在殿中召见所有赤焰之人。
殿内仅西十余人。
风临将他们分为三席,点名立“火使”三位:
魏苟,为“火锋使”,主前锋攻伐;
宋老狗,为“火纹使”,主阵术与灵文防护;
新来的少女秦九,断一臂不退,任“火心使”,掌内训与火诀传承。
众人无声。
风临在殿中立起“赤焰本训”一石:
【火起于微,燃者其心;】
【焰燃不息,不问生死;】
【入焰者,不退。】
众人伏地,血涂于石,立为宗誓。
—
这一日黄昏,一位陌生人踏入赤焰山口。
她是个少女,衣衫旧,手执一根黑木杖,神情木讷,走路一瘸一拐,仿佛己走了千里。
风临见她时,她己经站在山口火碑前。
“你来找什么?”风临问。
“我找——我娘的信。”少女声音低,“她说火云有人会保我。”
风临看她良久,忽问:“你娘是谁?”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块烧焦的木雕,上面刻着两个字:
“阿雪。”
风临微微一震。
少女继续道:“我叫‘火小葵’。七年前我娘将我藏在药山林里,被赤火伤了腿。她走之前,只说过一句话——若有火起,便去寻风。”
风临走近她。
他看到她掌心有火焰胎记,眉心微红,那是火云宗“灵心诀”的天生残印。
风临低头,轻声说:
“你来晚了。”
“你娘,为我死了。”
少女抬头,眼中是沉静的光。
“那我就为她,活着。”
风临点头。
“从今日起,你为赤焰弟子。”
他带她入殿,安排在秦九旁边。少女没有多说,只坐下,闭眼养神,仿佛这一生终于找到归处。
—
夜深。
风临独自站在殿外。
火炉中的焰光映出他脸上的疲惫。
他手中握着的是母亲留下的那半页信。
“灰中有火,火中有人。”
他终于明白。
这一场仗,不只是替母亲,不只是为自己。
而是为那些连名字都不能留下的残魂。
他们燃尽了身躯,只等一个人来喊出他们的名字。
他就是那个要喊名字的人。
—
第六日。
宗门内,七峰议事。
律法堂与剑宗主议会,签发“灭宗正式令”。
三日后,七峰围剿赤焰宗,火云遗脉将永不复燃。
而赤焰宗,仍在风中燃着火。
风临,正带着赤焰弟子,用碎木搭建“焚心殿”的正梁。
那是一栋无墙之殿,只供火用,不设门扉。
因为他知道:
他们的宗,从来不是给自己用的。
是给后来者指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