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许家老宅，深冬的冷风在庭院的水杉间呼啸。白色的雪粒贴着廊檐扫过，带起一阵阴冷的气息。

许家是宁城赫赫有名的权门，三代积累的财力足以呼风唤雨，许宅在城里人的心目中就是象征着金钱、地位和权势。可今天，这栋豪宅笼罩着的却是某种近乎压抑的悲凉。

灵堂摆在厅堂正中，洁白的菊花在冷风中簌簌掉落，香烟缭绕，烛火轻颤。巨幅遗像上，许家前任家主许安和的面容仍旧威严，但再威严的人，如今也只剩下一张黑白照片。

来吊唁的人很多，政界、商界、甚至演艺界，都有人络绎不绝。可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看点不在这些人身上，而是——许家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或者说，还有谁能稳坐许家的江山。

许安和的去世，带走了许家的定海神针。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他的死因并不简单。传言这场车祸里，有人动了手脚。

可没人敢说破。

就在所有人或悲恸或揣测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刹车声。人群不由自主地向门口望去。

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她穿着一袭简单到极致的黑色大衣，长发挽成干净的发髻，素净无华的脸庞，却带着极其冷冽的气场。

她没有戴孝，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像一把出鞘的刀，冷冷地逼得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是她？”有人在后面低声嘀咕。

“那个……被许家丢到外面去的私生女？”

“她居然敢回来？”

议论声不绝于耳，但女人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寒刀，便让那些声音一瞬间全都噤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灵堂前。

她望着灵柩里的父亲，喉咙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头，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周围的气氛瞬间更加诡异。

许家的旁系亲戚们都看着她，眼底闪着算计与防备。

——她叫许思婉，二十七岁。是许安和年轻时犯下的错，被带到乡下寄养，从小没有任何正统名分。可当年到底是许安和的血脉，后来他也曾悄悄送过钱，甚至打算把她接回来，但许老太太始终不同意。

如今许安和死了，她却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你来干什么？”一个冷硬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来人是许家现任的长房长孙，许靖舟，三十二岁，西装挺拔，眉目凌厉，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十分骇人。他如今己是许氏集团的执行总裁，被视为家族真正的继承者。

许思婉抬起眼，和他对视，没有退让。

“祭奠。”她的声音也冷，冷得像冰。

许靖舟眯起眼睛打量着她，薄唇紧抿，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什么都看不到。

西周一片死寂。

几秒后，许靖舟淡淡开口：“你不属于这里。”

许思婉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灵柩，眼里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痛意，一闪而逝。

“让她进来吧。”人群后方，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

是许老太太。

老夫人此刻拄着拐杖，鬓发雪白，整个人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老了十岁，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可她的目光依旧凌厉。

“无论如何，她也是阿和的女儿。”老夫人冷声说。

许靖舟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步。

许思婉走到许老太太面前，淡淡鞠了一躬。

“奶奶。”

老太太点了点头，却没再说别的，转身就回到了灵堂旁边的位置。

许思婉终于坐在了堂下，周围依旧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像防贼一样防着。

可她无动于衷。

她抬眸，看着许靖舟走去接待宾客，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许靖舟。

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是许氏集团最有权势的人，也是公认的“许家继承人”。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毕业后迅速掌控了集团，手腕狠辣，几乎无人可敌。

可许思婉不怕他。

因为她回来，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

而是为了查清——父亲那场“车祸”背后的真相。

她心里隐隐觉得，父亲并不是意外死亡。

可刚刚进门，灵堂外就有人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那人神色慌张，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只把纸条塞进她手里就走了。

许思婉低头一看，薄薄的一行字：

“不是意外，小心许靖舟。”

她的心骤然一沉。

……

夜里，吊唁的人渐渐散去，许家的宅院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站在廊下，看着那盏长明灯，目光深得像一口井。

“你在看什么？”

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就见许靖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许思婉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

“随便看看。”

“我劝你，别妄想什么东西。”许靖舟嗓音低沉，透着几分危险，“许家没有你的位置。”

许思婉勾起唇，笑得极淡。

“有没有位置，不是你说了算。”

她说完，转身就走，留给许靖舟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男人的眸色更冷。

良久，他缓缓捏紧了袖口，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这个女人回来，不会是什么单纯的事情。

而她既然敢回来，他绝不允许她乱来。

否则——就算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也绝不会手软。

……

夜深风更冷，许思婉回到客房，刚刚锁好门，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消息：

“你想知道你父亲真正的死因，就来南郊旧厂房。”

许思婉瞳孔一缩。

南郊旧厂房？

她飞快思索，那里早年是许家的旧工厂，早就废弃。她还记得父亲小时候带她去过一次，印象里那边阴暗破败。

这么多年没人提起，为什么忽然有人让她去？

会不会是陷阱？

她咬咬牙，还是回了一个字：

“好。”

……

两个小时后，南郊旧厂房。

她穿着黑色风衣，踩着积雪，缓缓走进这片破旧荒凉的厂区。铁门早就生锈，里面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昏黄的路灯映出几只野猫鬼鬼祟祟地闪过。

空气中带着腐败的气味。

许思婉深呼吸，竖起神经，手机死死握在手里。

她走到厂房中央，忽然听见背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

一个男人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身形修长，戴着鸭舌帽，脸隐藏在阴影中。

他似乎笑了笑，声音沙哑：

“许小姐，你总算来了。”

“你是谁？”许思婉沉声。

“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真相？”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忽然伸手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自己看。”

许思婉接过，翻开第一页，整个人骤然僵住。

纸上是一组模糊的监控截图，拍摄时间正是父亲出事那天。画面里，许安和的车似乎被另一辆车狠狠撞击，而那辆车的驾驶座上，依稀能看出一个人影……

那张脸，虽然模糊，但极像——

许靖舟！

许思婉手一抖，几乎要失声。

男人冷冷开口：“你要继续活着，就别轻举妄动。许靖舟，己经盯上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地寂静的风声。

许思婉捏着那几张照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父亲的死，果然是被人害的。

而且，凶手极可能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许靖舟。

雪，落得更密了，仿佛要把这座城市彻底埋葬。

许思婉抬起头，眼底燃起冷冽的光芒。

——这一切，她一定要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