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山上,雪风再起。
陆长风立于剑堂九阵最后一席之前,右肩脱臼未复,左臂血痕犹在。
风饮斜插背后,剑身有细裂,沉寂如灰。
归山望雪站在阵外,眉心微蹙,唇动欲言。却终究没喊出声。
她知道——第九阵,没人能帮他。
这不是试剑,而是送命。
—
“归山剑堂·第九阵。”景常长老沉声宣告,语调一如既往平淡:
> “阵主,徐瑾。”
阵台尽头,一名白衣青年缓步走出,未佩剑,未出气。
一身白衣未染尘雪,眉目清朗,眼中空无一物。
他走至阵心,立定,微微颔首:“陆长风。”
声音清如泉水。
陆长风点头:“徐瑾。”
他听过这个名字。
归山第一剑子,归山望雪之上。
无人知晓他用什么剑,也从未有人见过他出剑。
但来者,只要进过这第九阵——都没再出来过。
—
徐瑾开口:“我不杀人。”
“你若能踏过我身边三丈,就是胜。”
“但你若出剑,我也出。”
“你先想清楚。”
陆长风答得简单:“你也想清楚。”
“我现在,很疼。”
徐瑾一笑:“疼的人,剑才利。”
话音落,阵己开。
天地无光。
—
第一瞬,陆长风看见自己。
不是错觉。
他看见自己站在对面,握着风饮,身姿冷冽,一剑未出,却己封死所有退路。
幻觉?
不。
是剑意照见本心。
他明白了——这不是剑阵,这是“镜阵”。
徐瑾立于镜心,借自身剑意映照对手之心剑,以己不动,碎敌剑意。
真正可怕的是,他不动剑,但所有人的剑,会先斩自己。
—
风饮微颤。
陆长风感受到某种割裂感。
他看见对面那个“自己”开始动了。
同样的步伐,同样的出剑角度,甚至同样的眼神。
那是他塔中练出的“杀式”。
——风饮斜斩,断魂一线。
他想挡。
身体却迟了一线。
肩伤剧痛,呼吸滞涩。
“自己”的一剑刺来,剑锋所至,似要将他整个人劈开。
—
他侧身,硬撼一剑!
风饮出鞘,碎雪飞扬!
一声脆响,对面“陆长风”竟一闪而没。
但阵法未碎。
第二个“他”走出来。
这一次,那“自己”不是塔中之他,而是——从风饮未鸣时的他。
更冷。
更空。
更像他心底从未说出口的那种,“宁愿死也不愿低头”的剑。
对面那“陆长风”说了第一句话:
> “你怕了。”
陆长风愣了愣。
他第一次,确实犹豫了一瞬。
—
第二剑,斩来。
更快。
几乎封死了他所有能出的角度。
陆长风勉强翻腕避开,但剑气掠过侧颈,一道鲜血瞬间滑出!
他咬牙不退,反身连出三剑。
雪崩、风裂、剑啸!
三剑合斩,对面人影终于破碎,阵心微颤。
徐瑾微挑眉。
“原来你也……没那么死。”
陆长风没理他。
他知道,还未完。
这阵——要斩的是他剑里的所有“他”。
—
第三个幻象,踏雪而出。
这一次,是风饮裂前的他。
血衣破碎,眼中带笑,脚下无声,剑意冷得像死亡。
那“陆长风”缓缓走来,边走边说:
> “你这把剑,早晚会断。”
> “你这样的人,也早晚会输。”
陆长风看着他。
第一次,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剑。
他缓缓开口:
> “但我还站着。”
对面之“他”抬剑,那是最初的“破塔一剑”。
陆长风举剑迎上——
风饮怒鸣!
两道剑气撞击之中,一道残光闪出!
陆长风胸前血花飞溅,右臂再裂,整个人被轰得退出丈余!
倒地,雪染红衣。
阵外归山望雪猛地踏前一步,声音破空而出:
> “够了!”
—
阵中,徐瑾却未动。
他望着陆长风缓缓爬起。
陆长风吐出一口血。
风饮插地,身形踉跄。
但他还是走了三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到徐瑾身边。
站定。
—
阵破。
剑堂,静得如空山。
归山宗第一剑子,缓缓叹息一声:
“他不是走过来的。”
“是……他自己让自己走过去的。”
—
陆长风站定,低声道:
> “你的阵……不坏。”
> “但我坏得更早。”
说完,整个人栽倒在雪地里,昏死过去。
—
望雪奔上阵中,扶起他。
他的剑,还紧握在手中。
风饮上那道裂痕,竟在徐瑾阵破时微微收口,似有修复之意。
望雪低声问:
“你到底,是在斩什么?”
陆长风昏迷不醒,手中风饮轻颤,仿佛回应:
> “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