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灰光透入残云,北原的第一道风吹落黄沙,也吹动了陆长风腰间那块铜令。
那是“剑奴营”的执剑令。
握着它的人,有权调遣营中二阶以下剑奴。可这块令牌,如今却从三具尸体上剥来,落入一个“叛逃奴”的手中。
陆长风没有将它藏起来,反而挂在外袍最显眼的位置,任人看见。
他走在向南去的官道上,一人一剑,身后无行李,步履却不慢。
这一片名为血狐道,是北原最破败的一条路。两侧黄土裂缝、遍布枯草,偶尔能看见野狗扒着旧骨头,或者剑客的尸骸烂在沟渠里。
一个老人坐在道边树桩上,看着他。
“这年头还敢挂营令出门的,不是疯了,就是……命硬。”老人喃喃。
陆长风没有回应,只继续前行。
那老人却眯眼,看见他背上的铁剑,又看见他腰间那枚铜令时,忽地发出一声笑。
“这年头,想杀营里的人的人多,真杀了还能走出来的——嘿,小子,你想去哪?”
陆长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去‘锁骨城’。”
老人顿时收了笑声,坐首了身。
“锁骨城?你疯了。”
锁骨城,是北原西大城之一。城中驻有“剑奴营”第三统部,是剑奴修炼、交易、屠戮之地,也是每年剑榜开列之处。
那是给剑奴们设的杀人游戏,每年一次,能活到最后十人者,可破营出城,自选宗门修行。
但从未有人活过三年。
陆长风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
“我去取一个名字。”
老人似懂非懂,却不敢再多问。
——
午后,陆长风到了城前。
锁骨城,城墙是灰石垒砌,远远望去像一具巨大的骸骨蹲伏在地。无旗帜,无号角,连守城士兵都穿着灰衣,脸上戴着黑面。
陆长风抬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那面具代表什么——剑奴五阶以下不得见阳光之相,这是营中铁律。
他走到城门口,两名黑面剑卒伸手拦住。
“营中奴人止步,来者可有通令?”
陆长风摘下腰间铜令,甩了出去。
叮——铜令落地,尘土飞扬。
那声音,在这静默的风中,听得异常清晰。
一名剑卒走过去捡起,扫了一眼,眼神微变。
“执剑令?”
他又低头看清背后字样,脸色顿时一变。
“这不是——白骨三使的令?!”
陆长风没有说话,只往前走。
剑卒挡在前面,刚想拔剑,陆长风忽地停住了。
他语气平静如常:
“你若拔剑,我不挡。”
那剑卒怔住,下意识握紧剑柄,冷汗却瞬间爬满后背。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身上没有半点“剑气”。
可他看到的那枚铜令,是三日前北原北段“白骨三使”的专属执令。
——那三人,己三日没了消息。
眼前这个人,把那三人杀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朝城内大声吼道:“来人——有逃奴杀营使夺令,查剑榜卷宗——查此人底细!”
陆长风低头擦了擦剑柄上的红布。
“我不是来逃的。”
他说。
“我是来,取剑榜首名的。”
那一刻,所有守卫都怔住了。
就连远处街道的行人也停了脚步。
这片冷硬之地,许久未曾听过有人敢说这句话。
——剑榜榜首。
不是用来“争”的,是用来“死”的。
去年前十人,死九伤一。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背着一把铁剑,连气息都不稳,却说出这句话。
没有人信。
但也没人敢笑。
因为那人眼神冷得不像说谎的人。
——
当天下午,陆长风的名字被写入剑榜试炼帖末尾。
第173位入榜者,编号:末尾“零九”。
报名官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你是没宗门、没推荐、没师承,甚至……剑骨都没觉醒的散修。”
“你排最后一位。”
“听着,”他叹了口气,“你是个疯子。”
陆长风转身走人。
路过他身旁的,是一名身穿青衣、腰佩竹剑的少女。
她看了陆长风一眼,又看了试炼帖,停住脚步。
“你也来参加剑榜?”
陆长风没应声,只瞥了她一眼。
少女微笑,自顾自说下去:“我排第八位。你可以叫我燕晚舟。”
“你要是能活到最后,我们再说话。”
陆长风头也不回。
他说:“你最好别挡我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