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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在梧桐叶尖上织网，柏油路面晕着深浅不一的墨痕。昨夜积雨从广告牌边沿滴落，在早餐摊的遮阳棚上敲出七种音阶。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单脚支着自行车，碾过水洼时惊起半池碎银，碾碎的银杏叶粘在轮胎纹路里，像谁遗落的淡黄色耳钉。
黎晚泞踩上操场看台时，帆布鞋陷进青苔，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露天篮球场铁网上挂着一串串水珠串，祁遇的黑色护腕正在其中一道水帘后晃动。他扬手投出一个三分球，篮球撞在积水坑里溅起虹霓，惊飞了正在水泊中照镜子的白鹭鸶。
教学楼下那排银杏叶都镶着水钻，风过时便往走廊泼洒细雪。值日生握着竹扫把划开水面，波纹里浮着被雨打落的百日红。祁遇拎着滴水的运动包经过宣传栏时，玻璃橱窗中正映出他发梢将掉未掉的水珠，以及后方少女弯腰挽起裤脚时露出的薄荷绿船袜。
英语听力试音声混着潮湿水汽在楼道里流淌，黎晚泞推开窗，看见香樟树的新芽正把雨滴酿成琥珀一般。麻雀在枝头抖落一串串珍珠，正巧落在楼下少年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他抬头时，屋檐的最后一滴雨恰巧坠入锁骨窝里。尤为的性感。
银杏叶在窗外沙沙作响，林晚莹用铅笔尾端戳了戳黎晚泞的手肘，微卷的发梢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金芒："泞泞，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
黎晚泞从《追忆似水年华》里抬头，鼻尖还沾着打印机残留的碳粉："可是这周要交的论文......"
"所以更要来啊！"林晚莹变魔术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牛皮纸笔记本，"我的西方文论笔记，附赠榛果拿铁。"她故意把咖啡券在黎晚泞眼前晃了晃，深褐色的券角扫过对方微红的耳垂。
少年突然探出个黑色鸭舌帽，祁遇单手撑着脑袋，带着刚睡醒的表情："带我一个？"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像是要把未说完的话咽回去，"正巧我要找一本小说"
林晚莹用书脊敲了敲桌面，"我记得某个人上周才说图书馆像修道院无聊至极。怎么？这下不无聊了？"她瞥见祁遇牛仔裤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素描本，雪白的纸页上隐约有长发垂落的轮廓。
黎晚泞托着下巴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祁同学该不会又要说'监督你们学习也是美德'？"她故意把对方上个星期翘课被抓包时的说辞拖得绵长，尾音像沾了蜜的蛛丝一样悬在三人之间。
风铃被推门的学生撞得叮咚作响，祁遇突然伸手抽走黎晚泞压着的《包法利夫人》："这本要预约的。"他转身时T恤后领翻起一角，露出颈后淡青的纹身，"下午三点，靠窗位置能看到合欢树开花。"这话说得太快，倒像是说给飘着纸絮的空气听。
林晚莹看着少年同手同脚走向检索台的背影，在便签纸上画了只叼着橄榄枝的鸽子。阳光斜斜切过她的钢笔尖，在《白鲸》的扉页洇开一小片克莱因蓝的墨迹。
‖周末，图书馆‖
林晚莹看见洛奕辰跟在祁遇后面走进来，变阴阳他：“哟，洛大少爷，也这么有空啊！”洛奕辰就是因为知道林晚莹会去他才跟着祁遇一起来的，便也因为林晚莹的阴阳怪气就恼怒。
林晚莹把咖啡推过来时，窗外的银杏叶正巧落在黎晚泞的笔记本上。三楼阅览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混合着远处沙沙的翻书声，在八月末的午后织成一张柔软的网。
"这道泰勒展开式..."黎晚泞咬着自动铅笔的尾端，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群困在迷宫里的蚂蚁。余光瞥见对面空位突然落下的阴影，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漫过来，她抬头正撞进祁遇镜片后清凌凌的眼睛。
男生若无其事地把《复变函数导论》摊在桌上，冷白指尖划过书脊时带起细小的气流。林晚莹从《西方美术史》里抬头，冲她眨了眨涂着色眼影的眼睛——这个提议来图书馆复习的人，此刻正用美甲轻轻叩着洛奕辰刚放下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要冰露吗？"祁遇突然开口，修长手指捏着矿泉水瓶在黎晚泞眼前晃了晃。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木质桌面洇出深色痕迹。他今天穿了件挺括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让黎晚泞想起昨天解剖课上的人体模型。
洛奕辰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掌撑着下巴："遇哥什么时候改行当自动贩售机了？"他说话时目光却落在林晚莹耳后新换的珍珠发夹上，那抹莹白在栗色卷发间若隐若现，像藏在云层里的月亮。
黎晚泞接过水的瞬间，祁遇的尾指擦过她手腕内侧。那里立刻泛起细小的战栗，像被蝴蝶翅膀扫过的含羞草。她慌忙抓起自动铅笔，笔尖在纸上划出突兀的折线。对面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祁遇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晃动的阴影，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林晚莹突然"哎呀"一声，镶着水钻的指甲点在古籍区检索目录上："泞泞陪我去找《营造法式》好不好？宋代的斗拱结构..."她起身时发梢扫过洛奕辰的肩头，少年手中的派克钢笔在便签上洇开墨点。
祁遇突然按住黎晚泞要合上的《高等数学》："第七题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他的袖扣不知何时松开了，银链垂了下来，在阳光里晃成细碎的银河。黎晚泞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苦橙花香，混着图书馆特有的陈旧纸墨味，竟比窗外的桂花还要让人迷恋。
当洛奕辰拿着《建筑艺术二十讲》回来时，西个人的影子己经在暮色中悄然生长。祁遇遗留的《飞鸟集》里夹着银杏叶书签，铅笔批注还停在那句"你微笑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而我知道，为了这个，我己经等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