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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缓缓抬起头，似不经意地看向樱桃。“樱桃，”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寂静的房间里，“你是晋王的人吗？”
“咚！”
樱桃手中的铜火箸失手掉落在暖炉边缘，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
她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舒窈，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惶和慌乱。
完了！被发现了！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想辩解，但目光触及舒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死寂一片的眼睛时，所有的托词都堵在了喉咙口。
眼前这位姑娘，即将是晋王府的女主人，未来的王妃！欺瞒王妃，是死罪！
短短一瞬，无数念头在樱桃脑中飞转。
她猛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选择了最诚实的回答：
“奴婢……奴婢不敢欺瞒姑娘！殿下……殿下他心系姑娘安危，唯恐姑娘在瞿府受一丝委屈，这才……这才派奴婢前来，只为能……能尽心侍奉，护姑娘周全一二！奴婢对姑娘绝无二心，请姑娘明鉴！”
舒窈看着她伏地的身影，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却毫无笑意，只余下一片冰冷的了然和更深重的疲惫。
果然。
今日在府门前，樱桃与晋王亲卫那短暂而隐秘的眼神交汇，那份不寻常的镇定……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尽心侍奉……护我周全……”舒窈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讽刺。
她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樱桃，想到她平日里确实尽心尽力，也曾几次挺身护主。
忠心，是有的。
只是这份忠心，首先属于那个如夜枭般掌控一切的男人。
“起来吧。”舒窈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你的忠心，我知晓了。”
樱桃如蒙大赦，却丝毫不敢放松，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翌日清晨，舒窈于微熹中醒来。
窗外天光尚青，昨夜的惊涛骇浪似己退潮，只余下一片空茫的滩涂。
前路晦暗，思之无益，她索性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锁入心底最深的角落。
唯有一事，如鲠在喉，沉沉坠在心间——如何向瞿星岚开这个口？
她与星岚，情同姐妹，在这异世浮沉中，星岚是她唯一毫无保留的暖阳与倚仗。
除了那桩关乎性命的隐秘，她从未对星岚有过半分隐瞒。
如今要将这“圣旨赐婚”的惊雷骤然抛向挚友，光是想象星岚可能的反应，便觉心头如压巨石。
舒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着千钧重负。
“什么事，能叫你这样忧愁？”星岚凑近了些，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关切与好奇。
“星岚，”舒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有一事……藏于心中多时，思来想去，终是不能再瞒你。”
星岚的心微微一沉，她握紧了舒窈微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你说，我听着。”
舒窈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开口，将昨夜晋王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连同那“圣旨赐婚”之语，清晰地复述出来。
“……他说，圣旨不日便会下达，赐婚于我，为晋王正妃。”
话音落下的瞬间，瞿星岚脸上的关切瞬间冻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的光芒在其中剧烈闪烁，握着舒窈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什……什么？！”星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尖锐和震惊，几乎破音，“赐婚？！晋王正妃？！阿窈，你…你确定是他亲口所言？圣旨？！他居然……”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一个最首接、最本能的问题冲口而出：“你……你愿意吗？”
“愿意”二字像针一样刺中了舒窈。
她猝然抬眸，迎上星岚探究的目光，眼中闪过一瞬难以言喻的复杂——有被逼至绝境的无奈，更深藏的，是那个绝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所带来的沉重枷锁。
这个秘密，是她必须顺从的表面下，最深沉的原因。
“星岚……我己应下了。”
“什么？！”瞿星岚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舒窈，“你应下了？！你怎么会……阿窈！这怎么可能？！”
她太了解舒窈了！晋王府的泼天富贵？那对她而言，如同海市蜃楼。
她所求的，不过是偏安一隅，守着几卷书画，过那无人打扰的清闲日子。
她无城府，不工心计，更无半分攀附权贵的野心！这样的她，怎么会主动跳进那漩涡中心？
她双手紧紧抓住舒窈的双臂，急切问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舒窈被她摇晃着，身体微微晃动，却是无言以对。
是啊，她怎么会“愿意”？那金碧辉煌的晋王府，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可她如何能辩驳？如何能说出那个关乎性命、如同悬顶利剑般的秘密？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星岚！
“他——！”星岚的声音陡然拔高，“阿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逼迫于你？！是不是他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威胁你？！还是……还是你……”
舒窈抬起头，猝然撞进星岚那双担忧的眼眸里。
星岚那近乎真相的尖锐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的伤口和最沉重的秘密。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堤坝，汹涌地漫上心口，堵得她喉头发紧，鼻头发酸。
“没有，星岚。没有逼迫……你莫要担心。”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瞿星岚看着舒窈那强挤出的笑容，那句“没有逼迫”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得她心尖密密地疼。
她看得分明，这哪里是“愿意”？分明是“不得不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