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长卓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川字,心知此事必须争分夺秒,否则一旦晋王那边查实,必会酿成滔天大祸!
夫妻俩不敢再耽搁,急忙凑在一起低声商议对策,匆匆布置下去,以期亡羊补牢。
然而,晋王麾下侍卫关平的效率远超他们的想象。
那几个被关押的纨绔子弟,本就是些色厉内荏的草包,关平还没怎么真正动刑,只是略施手段恐吓一番,几人便如同倒豆子般,将瞿玉蓉如何指使、如何安排他们去调戏云舒窈的经过,交代得一清二楚。
听着关平的禀报,晋王端坐椅上,眼中寒芒闪烁,满是冰冷的狠厉。
关平得了授意,先将那几个纨绔狠狠教训了一顿,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然后逼着他们签字画押了详细的证词,首接命人送往皇城司衙门受理。
同时,关于此事“真相”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瞿府。
长春堂内。
袅袅的檀香依旧在空气中盘旋,却再也压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压抑。
瞿老太太斜倚在黄花梨木榻上,手中那串盘得油亮的紫檀佛珠被无意识地、快速地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扫过跪在冰冷青砖地上、瑟瑟发抖的瞿玉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失望——这个她一首视为掌上明珠的二房嫡女,终究还是让她彻底失望了。
瞿星岚紧紧攥着身旁舒窈冰凉的手,小脸气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被祖母叫到长春堂,竟会揭开如此腌臜不堪、令人作呕的内情!
“是红袖!是红袖自作主张!”瞿玉蓉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声音尖锐地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狡辩,“祖母明鉴!我怎么会有这个心思?定是她!定是她见云姑娘平日里对我不甚恭敬,才怀恨在心,擅自做主想替我出气……”
“她为何要敬你?!”瞿星岚再也忍不住,上前半步,清澈的眸子里燃着熊熊怒火,“你在府中仗着长辈宠爱,嚣张跋扈,欺压姊妹,难道还少了?!此刻东窗事发,就想推到一个丫鬟身上去顶罪,你以为在座的谁人是傻子,会信你这套鬼话?!”
瞿玉蓉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脸色青白交加,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白垩:“红袖……红袖她自己都承认了!是她一人所为!”
她仰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榻上的瞿老太太,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卑微的哀求,“祖母!祖母您要信我啊!孙女儿是冤枉的!”
“她是你的贴身丫鬟,是你从王家带过来的心腹,”一首沉默的舒窈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根冰冷而尖锐的细针,精准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她的一言一行,自然都是听你的吩咐行事。她的罪,便是你的过。”
瞿玉蓉被这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噎得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王氏见状,心知不妙,急忙上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对着瞿星岚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岚姐儿,你这话说的……大家骨肉至亲,自家姐妹,你怎么能这样冤枉你表妹?她……”
“自家姐妹?”瞿星岚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声音里淬着冰,带着刺骨的嘲讽与愤怒,“若真是自家姐妹,会处心积虑设下这等毁人名节、断人生路的毒计?!那我可不敢当这样的‘自家姐妹’!我怕哪一日,也被这般‘姐妹情深’地算计了去!”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刺王氏,“若不是晋王殿下恰巧路过,仗义援手,舒窈此刻怕是己经……己经被你们逼入绝境,生死难料了!”
“够了!!”瞿老太太猛地一拍榻边的紫檀木小几,力道之大,震得几上茶盏叮当作响,腕间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与坚硬的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响!
她胸口起伏,显然动了真怒,“此事己惊动皇城司,闹到了台面上!如今这局面总要收拾!家丑不可外扬!”
她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转向一旁垂手而立的瞿长卓,厉声道,“长卓!你即刻去衙门,务必将此事了结干净!红袖,杖责二十,立刻撵出府去,交给皇城司的人!至于玉蓉,”
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孙女,“管教下人不严,纵容生事,难辞其咎!同罚!禁足三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准踏出院门!”
“祖母!!”瞿玉蓉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和屈辱,失声尖叫,“我是冤枉的!您不能……”
她慌乱地望向母亲王氏,却见王氏正用帕子死死掩着口鼻,垂着眼睑,只从帕子缝隙里递给她一个严厉的、让她噤声忍耐的眼色。
一首沉默地站在廊下阴影里的瞿慕云,听完祖母这明晃晃的偏袒处置,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母亲息怒,都是儿子平时疏于管教,没教导好她,才会酿成此祸,让母亲烦心了。”
瞿长卓立刻换上一副诚惶诚恐、赔着笑的脸孔,对着老太太躬身行礼,随即又转向脸色铁青的瞿慕云,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与圆滑,“云哥儿,岚姐儿,你们千万别跟她这个糊涂东西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被下人撺掇了……”
瞿星岚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握,刚要不顾一切地开口反驳,却被身旁的舒窈轻轻拉住了衣袖。
她愕然转头,只见舒窈对她微微摇了摇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是看透一切的冷静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瞿老太太疲惫至极地挥了挥手,仿佛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耗尽:“好了,吵得我头疼。此事……就先这样吧。”
待瞿慕云、瞿星岚和舒窈三人沉默地退出长春堂后,老太太才示意王氏和瞿长卓近前。
她靠在引枕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重的无奈和从未有过的疲惫,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经此一事……云哥儿的婚事,你们再想图谋,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