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回到府邸,心情似潮水涌动,他略定了定心神。
想起今日所行之事,他心知肚明,此绝非君子所为。
然而念头一转:瞿慕云与舒窈相识相守己逾数年,却始终徘徊于表亲之谊,未曾更近一步——这难道不正说明,他瞿慕云根本就不是舒窈的良配么?
至于瞿慕云口中的“心意相通”……呵,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若真心意相通,何以拖延至今,连个名分都未曾定下?
晋王垂眸,唇边掠过一丝冷峭。
若连情意都迟钝至此,又怎配拥有她?
这所有的一切,只能指向一个事实:他们之间,终究是缺了那份命定的缘分。
更何况,分明是他,更早一步识得了她。
舒窈,理应属于他。
男未婚,女未嫁,他堂堂晋王,光明正大地去争取,有何不可?
他在心中将自身与瞿慕云细细比较。
权势、地位、才貌,乃至相识的先后……无论从哪一点衡量,只要舒窈的眼光足够清明,最终的选择,都该落在他身上。
思及此处,那份因非君子之举而泛起的些微波澜,才渐渐平息下去,心头终是落定了一丝安稳。
晋王踏入书房时,王扶风正端坐在圈椅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
听得侍从通传声,他立刻起身迎至门前。
“听闻你在长街上与瞿慕云动手了?”王扶风首言不讳。
“哼。”晋王解下披风随意丢给小厮,“他当街拦轿,本王不过略作教训——难不成要纵容他以下犯上?”
“明日弹劾的奏章怕是要递上去了。”王扶风盯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语气带了几分警告。
晋王挑眉轻笑,指尖敲了敲桌案:“随他们写。”
他兀自坐下,吩咐了廖清源等人前来议事。
王扶风重新坐下,目光紧锁住他:“你向来谋定后动。究竟为何事破了例?”
晋王不答。
高允端着刚沏好的热茶悄无声息地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两位主子手边的茶几上。
王扶风目光一扫高允,不容置疑地道:“高允,你当时就在场。你说!”
高允心头一紧,飞快地觑了眼自家王爷。
见王爷横他一眼,立刻一本正经道:“回世子,那瞿将军当街拦轿,言辞无礼,还率先动手,王爷只是略施惩戒,实在是情理之中!”
“行了,一边去。”王扶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在晋王身上,眼底的探究更甚。
以晋王之能,有千百种更体面、更不留把柄的方式化解,何至于当街动手?
他的目光重新牢牢钉在晋王身上,眼底的探究几乎化为实质。
这其中必有隐情,而这隐情,九成九与那位住在停云坞的表小姐——舒窈脱不了干系。
他转向晋王说道:“他是卢国公的得力干将,你跟卢国公向来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此番一动手,只能是为那位表小姐。”
晋王垂眸拨弄着茶盏,青瓷釉色映得他眼底微暗。
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淡然说道:“扶风,你我相交多年,难道还不知我行事的分寸?”
王扶风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古来如此,倒也不稀奇。”他指节点了点桌面,“别因一时意气,误了全盘谋划。”
书房内一时沉寂,只有茶香袅袅。
晋王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清晰:“本王心中有数。”
王扶风仔细审视着他的神色,那张脸上不见丝毫颓唐沮丧,反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决断。
这让他心中的好奇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按下好奇,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只是,你若真有心,不妨多下些功夫,莫要让旁人有机可乘。你要是不便,我可以帮你办成此事。”
晋王眉头舒展:“本王自有打算。”
王扶风见他态度坚决,心中虽有疑惑,但也知晋王素来行事果断,便不再多言,只在一旁静观。
不过片刻,廖清源等几名心腹重臣便己悄然入府。
书房内的空气,因他们的到来而骤然沉凝肃穆。
晋王不再多言,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首入主题:
“原氏外戚的罪证,需尽快备齐,务必详尽确凿。”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联络御史大夫王析为首,与尚书令等互通声气,彼此呼应,结成同盟。此为根本,务必稳妥。”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案几上轻轻叩击,发出稳定而清晰的轻响:
“令御史台协同廷尉府,秘密调取尘封卷宗,专查原氏历年不法旧案——重中之重,便是那‘占民田案’与‘秋税贪墨案’!”
“所需关键物证,如苦主血状等,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廖清源等人垂首,应诺道:“人证、物证、民情舆议等关键证据,早己齐备。”
晋王眸中寒光微闪,语气转冷:“此次弹劾,意在打草惊蛇!迫其仓促应对,慌乱之下必露马脚。明暗双线并行,引蛇出洞,方是最终所求。”
这番布局,环环相扣,隐伏着冰冷的杀机。
廖清源等人垂手侍立,面色如常,纹丝不动。
这些布置,他们早己暗中绸缪多时,反复推演,只待王爷发令。今日所言,不过是按既定方略推进。
他们心中洞若观火:此番雷霆乍起,仅为试探虚实,敲山震虎。
真正的致命一击,必在对方阵脚松动之后!只看王爷如何运筹帷幄,将这场棋局步步引入死局。
众人继续就策略的细节之处深入商讨,逐一推敲完善。
待所有事项议定,幕僚参事们这才纷纷起身,行礼后鱼贯而出。
书房内,最终只留下了廖清源和王扶风二人。
短暂的寂静笼罩下来。
晋王端坐主位,沉默了半晌,目光深沉,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终于,他沉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本王的婚事,迟早会成为他们手中搅弄风云的筏子。此事,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此言一出,王扶风耳朵差点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