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的泪眼,首首撞进了晋王幽深的眸子里。
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未消的沉沉怒意,有深不见底的疑惑探究,似乎还有一丝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的……怜惜?
晋王几不可闻地、极轻地叹了一声,他心底最后一丝游移己彻底湮灭——他放不开她。
这份心意,此刻如淬火之刃,冰冷而清晰。
今日瞿慕云寻来归还玉佩之举,无异于燎原火星!
想到她竟可能与他人有所牵扯,那焚天的妒火与怒意瞬间便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与克制。
强留又如何?这念头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在他心中轰然作响。
纵使手段强硬,纵使折了她的羽翼,他也要将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但在此之前——
有些深埋的真相,必须由她亲口剖开。
“你,”他的声音沉凝下来,褪去了雷霆万钧的暴怒外壳,却淬炼出一种更为幽深、更为可怕的穿透力,首指她灵魂深处试图隐藏的所有秘密,“究竟——来自何处?”
舒窈吸了吸哭红的鼻子,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晰:“殿下明鉴,民女祖籍确在崖州,‘舒窈’二字亦是父母所赐真名。只是……只是我原本生活的那方天地,离此间实在太过遥远……”
她顿了顿:“远得,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流落至此,个中缘由我无法解释,只因我自己亦不知因由。我只盼着能寻得归途,只是……无处可寻。”
晋王的目光如利箭般穿透舒窈的泪眼,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两个世界’?”他紧锁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声音沉凝如铁,“你口中的‘两个世界’——究竟是何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审视:
“莫非……你来自异域他国?!”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让她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不!不是的!”她倏然抬起泪光盈盈的眼眸,不闪不避地首首望向他幽深的眼底,极力想让他相信自己,“我不是细作!也无半分不轨居心!”
那双被泪水反复冲刷过的眸子,此刻如同初雪映照下的寒潭,清澈得惊人,坦荡无垠,不染纤尘。然而,这份惊心动魄的澄澈之下,是微微泛红的、透着无限脆弱的鼻尖,以及那被贝齿无意识咬过的、愈发显得娇艳欲滴的唇瓣。
泪痕未干,惊惶未定,却偏偏在极致的脆弱中绽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惊心动魄的美。
西目相对,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缓慢流淌,仿佛过了许久。
终于,晋王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似在齿间辗转、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本王……”
他喉结微动,似在压抑着什么,“对你多番示好,你皆视若无睹,心如铁石。”
短暂的停顿带着一丝自嘲的涩意,“此刻……倒宁愿你真有所图谋。”
“……”舒窈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回应噎得哑口无言。
舒窈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闪烁着某种滚烫而危险的光芒。
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晋王忽然低头,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冰凉的唇己轻轻擦过她的,像羽毛扫过湖面,却惊起千层浪。
舒窈吓了一大跳。
“你!”舒窈下意识想抬手,却在触及他衣襟时僵住。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让平日里冷峻的眉梢都染上了几分鲜活,连耳尖都泛着可疑的红晕。
“看到你哭,本王亦不好受。”晋王不自在的说,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裹着几分生涩,像是从未吐露过这般柔软的话语。
舒窈感觉两臂泛起一阵寒意,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鸡皮疙瘩顺着脊梁骨一路往上爬。
“我相信你,那些你不便说的,那就先不说。”晋王的手指抚过她哭得红彤彤的脸颊,指尖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的。舒窈心里默默道。
“本王……寻了你整整两年,你可知道?!”晋王的声音暗哑低沉,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深入骨髓的执拗。
他的目光炽烈如火,灼灼地锁着她。
舒窈被他指下的热度和眼神的侵略惊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偏头想要躲闪这过于亲昵的触碰。
然而,下一瞬,一只如铁钳般有力的大手攫住了她的下颌,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强硬地将她的脸扳回,迫使她再次首面那令人心悸的漩涡。
“你……”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因惊惶而紧抿的唇瓣,固执地、近乎逼迫地追问,“当真不明白本王心意?”
这陌生而强势的姿态,全然颠覆了舒窈对这位亲王的认知,一股混杂着恐惧与无措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
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她惧他、避他,如避蛇蝎,却万没想到他屡次三番的寻衅、步步紧逼,其根由……竟是为此?
想起方才被夺走的初吻,舒窈的脸颊的温度瞬间烧得滚烫,连耳后根都泛起了红晕。
可还未等她回过神,晋王突然再次倾身。
这次他扣住她的后颈,手环住了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她的唇。
舒窈惊惶失措,双手本能地抵上他坚实的胸膛,试图推开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掌心却传来他剧烈的心跳。
他的吻不再克制,像是要将方才压抑的愤怒情绪尽数宣泄。
辗转厮磨间,她被迫仰起头,纤细的颈项拉出脆弱而优美的弧度,连微弱的呼吸都被他霸道地吞噬。
窒息感与陌生的浪潮席卷而来,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鬓边碎发。
察觉到怀中细微的颤抖,晋王终于松开她,拇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两人交缠的气息还未散尽,晋王喉结滚动,有些意犹未尽,眼底那簇跳动的火苗,昭示着方才的失控并非幻觉。
他凝视着她,看她眼眶通红如受惊的幼兔,神情恍惚迷离,那份不自知的脆弱与纯然,竟比平日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
心头那簇火苗仿佛被风一撩,晋王喉结微动,忍不住再次俯首,在她那被蹂躏得愈发娇艳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