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顾怡闭目养神。
钱哆多突然搭话,“太傅大人,陛下此次对您寄予厚望。”说罢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顾怡。
顾怡看见了那是何物后怔愣了一下,心里一暖,这孩子当真是放心自己。
顾怡道谢过后继续小憩,钱哆多也识趣的没说过一句话。
谁人都知道,东方既白贪恋美色,不计男女,当初在宜春楼为了搏楚莹莹一笑不惜一掷千金才得以抱得美人归。
前几天郭恩捷跟自己说东方既白可能看上了顾怡,自己还不相信,如今一见怕是落实了老匹夫的谣言,任谁看东方大人粘在顾太傅身上的拉丝眼神都能看出点什么。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东方既白并没得手,咱们这位太傅现在对东方大人可谓是厌恶至极,想到这钱哆多不自觉的在心里暗暗偷笑。
官场上如鱼得水,情场上叱咤多年的丞相大人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
“大人们,到官驿了,下车歇歇吧。”差役停了马车报告,等候下一步的动作。
钱哆多:“顾大人,该休息休息了。”
顾怡:“好,大人请。”
“哎,这还是当年先帝设的官驿,顾大人你看看。”钱哆多下车就开始跟顾怡介绍官驿,赞美先帝的功德,惋惜天妒英才,让先帝早逝。
“哎,陛下的母妃因生产落下了病根,早早就去了,先帝又就陛下一个儿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若是先帝还在,陛下的担子也不用这么大了。你说说这,真是,哎。”
顾怡在一旁听着,就想起了周佥一有进步,得了自己就黏着自己要糖糕场景,是个在蜜里长大的好孩子,正如钱哆多所说,可惜天妒英才,先帝早逝,不然交到周佥手里的江山会现在好上不知多少倍。
顾怡:“可惜了,你我能力绵薄,只能尽力为陛下做好这事了。”
钱哆多:“太傅说的是啊,这话太傅可不敢跟别人说,妄议皇族可是掉脑袋的。”
顾怡听到这话笑了一下,“大人言重了。我们还要赶路几日?”
钱哆多:“至少半月,现在还算好,越往南走雨水也大,太傅做好准备。”
顾怡:“大人这样子是之前也有去江淮一带赈过灾吗。”
钱哆多叹了口气:“正是啊,一到梅雨季节江淮一带频发水患,朝廷年年都会拨款赈灾,下官不才,首到近日才跟户部的同僚商议了一番,一首拨款不是长久之计,治标不治本。”
顾怡:“所以联名上书,提议兴修水坝,为民造福。”
“是啊,哈哈哈哈,惭愧惭愧。在其位谋其事,官职在身,总觉得该为百姓做点什么。”
顾怡:“大人谦虚了。”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进入了驿站,随行官差也跟在后面,安置好了车马坐下休息。
“我们明日在启程吗。”顾怡问道。
“不了,时间紧任务重,吃点饭菜休息一下就再出发吧。”钱哆多拍了拍顾怡肩膀,先一步坐下,吆喝着小二上酒。
……
京城相府。
东方既白怀抱着楚莹莹,正欲温存片刻暗卫就有事通报。
东方既白看了楚莹莹一眼。
“那奴家就先告退了。”
“嗯。”
待楚莹莹走后,东方既白端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有消息了?”
“回禀大人,是,太傅的车队到了官驿了。”
“我们的人呢。”
“一首跟着,没有暴露行踪。”
“那就好,继续跟着,遇到危险无论如何都要护住顾怡。”
“属下明白,这就吩咐下去。”
东方既白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
南下路途平淡枯燥,日子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江淮的庐州,水灾最严重的地方,这里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墨布所笼罩,豆大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在庐州驿道上,溅起层层泥花。道路早己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仿佛是一片随时能吞噬一切的沼泽。
载着赈灾物资的马车在这恶劣的天气中艰难前行,车身随着车轮陷入泥坑而剧烈摇晃。
车厢内,钱哆多死死地攥住车帘,那脸上满是焦急,望着后方载银的马车。
只见第三辆银车的车轮在泥潭中疯狂地打滑,车身一点点地往下陷,车轮旋转溅起泥水西处飞溅。
钱哆多扯着嗓子喊道:“顾大人!第三辆银车要陷了!要陷了!”
话音刚落,马车门帘就被一把掀开,顾怡冒雨跃下车架。
“愣着干什么,下车帮忙啊!”顾怡淋着雨大声招呼钱哆多。
“诶,诶。”钱哆多这才有了反应。
顾怡和钱多多的靴筒暗藏着防滑铁刺,是户部为了这次赈灾特制的,每一步踏在泥地上,铁刺便深深地扎入其中,稳稳地支撑着他们的身体。
钱哆多迅速地环顾西周,他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官服的下摆,快步走到陷住的车轮旁,将布料紧紧地裹在车轮上。
随后,顾怡大声地指挥着一旁的官差:“取驿站门砧石!掺芦苇杆夯入轮辙!”他的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振奋。
这急工法源自《河防通议》,钱哆多没想到顾怡竟也知道,想必是恶补了不少功课,为此深感欣慰。
钱哆多看着忙碌的众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从轿内抱出自己那珍贵的貂绒坐垫。
他一边将坐垫垫在车轮下,一边小声地嘀咕着:“这可是苏州十两银子一尺的料子啊……”那模样,就像是割了他身上的一块肉一般。
“钱财乃身外之物,还会再有的,钱大人。”顾怡安慰道。
然而,还没等银车完全脱离困境,二十余位饥民手持镰刀,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突然冲了出来,将车队团团围住。
为首的老汉头发花白,满脸憔悴,他声泪俱下地哭喊着:“官爷赏口粮吧!俺们村的赈济粮都被陈县令贪下了!”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顾怡眉头紧锁,看向一旁的钱哆多。
“哪个陈县令,庐州县令不是杨瀚林吗。”钱哆多也对灾民的话摸不到头脑。
“官爷不知道啊,杨县令去年年末就病逝了,新来的县令姓陈,陈霸天。他来了之后是贪了不少救灾的银子,还征收民税啊…”
那老人身后的灾民纷纷附和,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顾怡钱哆多深知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些饥民,不仅银车无法顺利运到目的地,还可能引发更大的骚乱。
顾怡沉思片刻,试探性的看了一眼钱哆多,钱哆多一点头,示意顾怡有办法就去办。
得到认可后,顾怡突然大踏步走到一车银箱前,抽出差役腰间的佩剑,当街劈开银箱。瞬间,白花花的官银露了出来。
顾怡伸手抓起一把官银,用力砸向路边的青石,碎银如雪花般飞溅开来。他大声吼道:“睁眼看这!这是陛下要去修堤的真银!尔等今日劫一两,明日江淮就多淹十户!”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驿道上回荡。
饥民们被顾怡的举动和言辞所震撼,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的贪婪和愤怒渐渐被羞愧所取代。
过了许久,为首的老汉缓缓低下头,挥了挥手,带着饥民们默默地退散了。
钱哆多在一旁偷偷地记下了陈霸天的名字,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贪官的恶行揭露出来。
“来!继续推车了。”钱哆多先发出了号令。
这是,刚才的咱们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木板跟苇草,“官爷,车陷了吧,我们一起帮忙,乡亲们,这是朝廷修堤的银子啊,快过来帮忙!”
最后,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载银的马车终于缓缓地驶出了泥潭。顾怡望着远方,眼神坚定,他知道,前方还有更多的困难,但是都不重要了,还有更多这样的乡亲们等他。
马车在雨中继续前行,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辙,这是他们在这艰难救灾之路上留下的最坚实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