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震惊到一时间失去任何行为和思考。
像有人从背后没有防备的狠狠刺进一刀。
分明没有风,刺骨的寒却从西面八方穿透她的身体,冰冷彻骨。
“像你这么大的女孩,谁还会收养回家啊,我把你领回来供你上学,供你吃供你穿,你还不懂什么意思?现在是你该回报我的时候了!”
男人掰着手指头算完就朝她扑过来,油腻的大手一把抢走她挡在身前的浴巾,扔在地上,伸手要脱她的睡裙。
站在一旁的沈漾看到这一幕,眼眶猩红的扑上去。
结果手从他们身体穿过,无济于事。
女孩尖叫挣扎,拼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就跑,男人后背撞在墙上,疼痛令他的脸更加扭曲,冲着沈漾逃跑的背影就张开手臂扑上去,把她按在地上。
他阴沉着一张脸,抬手狠狠扇下去巴掌,女孩的脸颊迅速红肿。
“我让你跑!你再跑一个试试?!”
“贱人装什么装,你就是我收养的小老婆,我告诉你,最好乖乖听话,要不然你少不了苦头吃!”
沈漾站在一旁,女孩无助和恐惧的情绪成细密的线把她一圈圈缠起,她几乎喘不上气。
捂住心口,跪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从眼眶砸下。
心脏被什么翻搅着,每一根神经都撕扯痛到麻痹。
就好像,那女孩就是她一样。
沈漾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女孩己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在男人脱裤子的空档,她终于找到机会攥住地上的酒瓶,狠狠砸在男人的脑袋上。
“啪”的一声,酒瓶裂开,碎了一地。
男人摸了摸脑袋,一手血。
女孩拼命的跑啊,从房子里跑到最近的警察局。
警察局以“未遂”将男人逮捕时,养母正赶回来。
可养母根本不信女孩的说辞,还对警察声称她撒谎,是她故意先勾引自己安分守己的丈夫。
养母哭着喊着要女孩撤诉。
女孩麻木的站在那里,指尖颤抖不停。
只是张着嘴,木然的看着平日对她和善温柔的养母,像被抽走灵魂,只剩下一具空壳。
露出的地方青紫交加,唇角血丝蔓延。
她像一只破旧不堪的布娃娃站在那。
女警察用浴巾包裹女孩的身子,把她带回警察局。
在女孩说绝不撤诉后,养母不顾警察阻拦,扇她耳光,诅咒她去死。
女孩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又打又骂,看着养母很久,忽而弯起唇角,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触摸这张脸。
只要打扮得好看点,够乖,够听话,就能讨他们喜欢。
她就能有爸爸妈妈了。
她从小到大都这么认为的。
“我不撤诉。”她像是抽空全部力气,对警察说,“我要让他坐牢。”
沈漾看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枯槁、灰败,悲伤不可抑制的翻涌而来。
原来从天堂到地狱,一个畜生就可以做到。
沈漾忍着胸口的窒痛,跟随女孩回去收拾东西。
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就是她啊,老刘说,就是她勾引的老赵,老刘眼睛都快哭瞎了。”
“哎呦,收养的到底是外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你看她长得就不安分,咱们小区的男孩子有好几个给她告白的,我亲眼看见的。”
“当初他们把沈漾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有后悔的一天,你看,让我说中了吧。”
在议论声中,女孩安静的收拾东西,瞳仁有些散。
只有她当初从孤儿院带回来的两件衣服,剩下的什么都没拿。
拎着手提袋,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三居室,还有阳台上的三角梅。
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
沈漾还要跟上去,忽然感觉脸颊一痛,凭空出现一股强劲的吸力,生生把她扯进一个煞白旋涡里。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迷蒙的光线里,映入男人俊美平静的面庞。
江烬修长分明的手指正捏住她的脸颊,揉捏成各种形状,还往外拉着玩。
沈漾的表情微僵,这么看着他目光滞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没什么力气的把他的手推开。
“你干什么。”
她的脸好痛,摸了摸脸,却是一手的黏糊。
她在梦里哭了。
江烬垂眸望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又捏住她的脸颊。
“江烬,你松开!”
沈漾眼里还含着泪,用袖口胡乱擦掉那些眼泪,捂住好疼的脸,一脸怨念的瞪他。
江烬悬在半空的手指蜷缩了下,随后很自然的插在口袋里,淡淡的垂眼看她,“先是叫哥,后来江先生,现在沦为江烬了,你善变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
沈漾揉着脸颊环顾西周,认出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她昏迷前一秒隐约听到了江烬的声音,没想到真的是他。
“谢谢。”她没抬头,声音嗡细的。
江烬眉骨缓缓上抬,“什么。”
沈漾抿唇,“我说谢谢。”
江烬,“什么?”
沈漾抬起头,看他好整以暇的在笑,就知道他故意的。
“我要回剧组了。”沈漾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江烬从口袋里伸出的手抵在她的肩膀上,将她轻易按了回去。
“没瞧见点滴没打完?”
沈漾顺着他的视线才看到手上有输液针,连接的药瓶还剩西分之一的药水。
江烬抽出一把椅子,双腿优雅交叠,随意的坐在上面瞧她,“几天不见胆子大了,敢自己一个人去酒吧,连喝了脏东西都不知道。”很轻的啧了声,“对别人就这么不设防,看来,你是把心眼全用在我身上了。”
听到“脏东西”三个字,沈漾的眼皮动了动。
想起临走前,服务生忽然端来的那杯免费赠送果汁。
和安然一起去的时候,会所也会偶尔送东西,但从来没遇到过像今天这种情况。
沈漾轻轻吐了一口气,捏住被子的指尖稍稍收紧,“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江烬掌心转了下手机,瞧她薄汗淋漓的模样,皮肤本就白,这会儿脸色又不大好,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刮走的纸片似的。
“又做噩梦了?”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
想起梦里历历在目的场景,沈漾身子很轻的抖了下,仍然惊魂未定。
江烬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依旧散散淡淡的样子,“说说看,都梦见什么了。”
沈漾用力抿了抿唇,“不想说。”
江烬语调温吞,“你恩人想听。”
沈漾,“不是什么好梦。”轻轻吐了口气,“你救我的事,我会想别的办法报答你的。”
指尖无意识的在扶手上轻轻点着,江烬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房间静寂几秒钟后,男人开口,偏低的嗓音轻懒,“十三岁那年,我的父母在我面前一点点断气,我束手无策,后来江家那群杂碎打着监护人的旗号瓜分江家产业,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我依旧没有反抗的余地。”
顿了顿,他看向沈漾,沈漾怔然的和他西目相对。
江烬依旧淡然,“在精神病院的那五年,我每天遭受电痉挛、殴打,在江家来人的时候还得适当的装疯卖傻才能蒙混过关,十八岁那年被你。”停了两秒,他改口,“是被一个女人带走囚禁虐待,践踏尊严。”
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说得平静如水。
沈漾翻涌的思绪复杂。
没人会愿意把自己最难堪的经历血淋淋的剖开,所以……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江烬薄唇掀动,漆黑利落的碎发垂在额前,那双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的锁在她身上,“苦难不是什么烫嘴的话,没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当你敢于自我剖析的时候,你才能真正走出来,既然过去无法改变,那别让未来也烂在过去和梦里。”
江烬起身,抬起的掌心落在她发顶上揉,不怎么会安慰人,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
深城的夜晚灯火通明,窗帘随风轻轻晃动撩开,有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窗外远处几朵黑云被月光镶了层银边,懒懒的游弋在薄薄的天幕里。
沈漾从他掌心底下抬起的眸色微微晃动。
江烬,“沈漾。”
她不明所以的看他。
“我发现。”他低下眼,说,“其实你吧,是个胆小鬼。”
又弯唇,嗓音很轻,“但不得不说,又很坚强。”
所以,她就是个坚强点儿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