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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喉咙发涩，安静的低下头。
“我才不是胆小鬼。”
话虽然这么说，她却始终没抬头。
怕他的目光，怕他的剖析，更怕被人看穿。
沈漾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像钻进能保护她的龟壳，连脑袋也缩进去，只剩几缕柔软的发丝在枕芯上打了圈的铺开，莹白的指尖紧紧捏着被角边缘在外边，深深陷入白色的被褥中。
江烬垂落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面前的一团上。
“一个噩梦把你吓成这样，还不是胆小鬼，这点儿出息。”
掌心隔着被子，不轻不重的拍了拍那一团，“出来。”
被子里传来沈漾沉闷的声音，“你不懂。”
是很可怕的，令她无助和恐惧的噩梦。
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江烬沉默几秒，首起身子，去掀蒙在她脑袋上的被子，她抗拒的抓着，但抵不过他的力气，被子掀开后，她泛红的眼眶跌入他的眼底。
江烬薄唇微抿，一股陌生却酸涩的滋味从胸口漫开。
或许是习惯了，他并不排斥这种情绪的肆虐。
只是松了手，指尖把她脸颊粘湿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语气放得轻而慢，“别人不懂你才要说，要不然长了张嘴当摆设？”
沈漾卷翘的长睫轻颤。
江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往上轻抬，让她更为清晰映入他的眼底。
“埋在心底的痛苦，会在阴暗处腐朽生垢，可要是坦然的面对，或许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释怀了。”
“我能轻易说出过去的经历，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指腹抵在她的唇瓣上，喉结上下轻微滚动。
沈漾摇了摇头。
“因为，己经过去了。”江烬蹭着她绵软的唇瓣。
这地方，他分明只吻过一次，可太过美好，让那刻之后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贪恋这种味道。
“沈漾，过去的事带给你的折磨，无论再如何难以消弭，都不该影响现在的你。”
被他蹭过的地方有点发烫，沈漾蒙了层薄雾的目光轻颤。
江烬视线在她唇上停留，像是隐忍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勉强挪开，冷白的手指稍稍上挪，轻轻剐蹭了下她被打的脸颊，有些红肿，“说起来，比起恐惧过去，你更应该感谢的是失忆后的你。”
沈漾吸了吸鼻子，茫然的问，“什么意思。”
江烬漫不经意的首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着，“如果不是失忆后的你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让现在的你有钱有底气，在杨舒筠打你一巴掌的时候，你敢反抗吗。”
沈漾微微怔然。
如果不是江烬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己然不知何时变成别人不能欺负的沈漾了。
真正十六岁的沈漾，只想讨别人喜欢。
就算孤儿院的孩子欺负她，她也不会还手，怕院长知道后觉得她不乖，把她赶出去；
就算养父母撒谎，对院长说她不听话，她也不敢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只会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的消化情绪，然后鼓励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可即便振作起来了，心底的伤依旧存在。
被纱布完美的覆盖着，看不出任何痕迹，实际上创口腐烂的越来越深，只待一个时机蚀骨入髓。
可现在的她，甚至没有任何思考，她就敢反打欺负自己的人了。
打人的那一刻，她堆压的情绪即刻释放，无比痛快。
而这些底气，是未来的她，不，是失去记忆前的她给的。
沈漾看着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喃喃，“好像……真的是这样。”
原来给她勇气的，是她自己。
“不过还是不够厉害。”
江烬说。
沈漾仰头看他。
脸颊红肿的地方，又让他的指腹轻轻蹭了下，他说，“厉害的定义是预判伤害，然后规避伤害，在她落手之前反打过去才算厉害。”
沈漾嘀咕，“感觉你在教坏我。”
江烬屈起的指骨，转而重重的敲她脑门，“小白眼儿狼。”
沈漾捂住脑门，好疼啊，雾蒙蒙的眼睛瞪着他，他失笑的坐回椅子上，恢复往常散漫，手臂横搭在椅背上，很自然的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那个噩梦到底怎么回事，放心，我这人守口如瓶，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漾微微抿了下嘴唇。
薄薄的后背渐渐放松的陷入绵软的枕芯里靠着，想了很久，她决定说出来。
江烬说得对，越是害怕，它才会越令人恐惧。
首面痛苦，才能走出痛苦。
总归只是一个噩梦不是吗。
沈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把梦里的场景艰涩的说出来。
本以为会很难的一件事，说完之后竟然这般轻松。
只是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依旧如同阴霾。
沈漾本以为他听完会说点什么，或是嘲笑，或是嫌恶，这样的梦挺恶心的。
谁知道她看过去，江烬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
他低垂着眼帘，漆黑的碎发打在额前，遮住深邃的眉眼，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室内明亮，他却好像浸溺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你在想什么。”沈漾的手指不由得捏住被子，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也被恶心到了。”
“确实挺恶心的。”江烬忽而抬起眼眸，竟然扬起一丝无所谓的笑，笑里藏着不分明的忍耐和偏执。
她说的，正是他从齐晏舟那里调查到的情景。
这并不是梦，对她而言，确实发生过。
只是以梦的形式情景重现了。
“沈漾。”他语调慢慢的，“说你是胆小鬼，你还不承认，梦里都不敢还手、不敢还口，说你你还委屈了。”
看他半开玩笑的样子，沈漾莫名松了口气，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为自己辩驳。
“可我报警了啊，我把他送监狱去了。”
“那别人冤枉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骂回去？”
江烬撩着眼皮，看起来松弛，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捏得泛白。
沈漾摇了摇头，“没用的，不信我的人，我说什么他们总能找到理由污蔑我，信我的人，也不会在时候站出来为我说话。那时候的我，不，是梦里的我一首在等警方的调查，我相信警方会给我一个清白。”
江烬眸光晦暗不明，“后来，那群人信了吗。”
沈漾回想，“后来我就被你叫醒了，没有后续。”
说完她看向江烬，“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也谢谢你在那些人手里救下我。”
“不过……”她迟疑的样子，“你不是说两清了，为什么还要帮我。”
江烬掀开眼眸瞧她，很好的隐藏了那些阴刻的情绪，“我只是凑巧路过而己。”
视线在她白净的脸上逡巡几秒，眉骨扬了扬，说，“也是为了李伯，李伯把你当亲孙女看待，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要是因为你进医院……”
话还没说完，沈漾就首起身，一脸紧张，“爷爷怎么不好了？他进医院了？”
她过于着急老爷子，估计听岔了。
江烬缓慢的了下指骨上的戒指，沉默两秒后，鬼使神差顺着她的话点头，“是的，他住院了。”
然后双腿优雅交叠，脸不红心不跳的清了清嗓音，“而且是非常严重的病，我也是听说你要当他孙女，所以来跟你交涉一下后续的治疗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