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辛和钰没驳斥,钱家人只当他是同意了,正要套近乎,凌初就走了过来。
“大人,魏夫人醒过来了,想求见您。”
没等辛和钰说什么,钱家人率先叫道:“正好!我们当面跟她对峙!”
凌初刚刚也听到了这边的喧哗声,却不知他们的身份,心道这群人什么来头?敢在辛和钰面前嚷嚷。
辛和钰也被他们的唐突惹恼,“看来尔等根本不需要本官出面啊。”
钱家郎君们还不算太蠢,对辛和钰又是一番溜须拍马,辛和钰不愿再听,将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带着凌初去见魏夫人。
虽有参片和针灸催醒,魏夫人依然心气不足,和衣半躺在床上,呼吸深重而费力。
辛和钰只停在外间,隔着珠帘问话:“夫人想同本官说什么?”
“大人!”魏夫人激动地想要下地行礼,差点从床上翻下来。辛和钰免了她的礼,“夫人保重身体,若吓出好歹,本官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魏夫人倒在丫鬟肩上缓了缓,隔着珠帘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能感受到她的惊惧惶恐。
“大人之前问起柳姨娘那个孩子……民妇无意隐瞒,只是她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气了,连个牌位坟冢都没有,民妇才没算在子嗣内。”
辛和钰不为所动,“钱渊子嗣凋零,他为何连个坟冢都不给?”
“因为柳姨娘孕期骄纵,多次惹得老爷不快,老爷念及她腹中独苗没舍得处置她,她便蹬鼻子上脸。结果孩子生出来以后,不仅是个女儿,还是个死婴……”
辛和钰微微撇嘴,“所以钱渊就砍死了柳三娘?那孩子尸骨呢?”
魏夫人摇头,“那天我去铺子里有些事,回来的时候……老爷就跟我说,要我处置了柳姨娘的尸体。我还是从下人们口中才知道,孩子的尸身被丢进灶房……烧了!”
干明没来得及供出的指使者,终是自己招了。
辛和钰没再继续问什么,而是兀自说起上一个案子。
“两年前,静山一个村子里跑丢了三个妇人,其中一个的尸体被发现,正是柳三娘。本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叫干明的屠户。他往钱家送了七八个来路不正的女人,钱渊还帮他贿赂官府,弄了张假户籍。”
珠帘后魏夫人神色难辨,陡然变轻的呼吸倒是让辛和钰注意到了。
怎么?害怕到连喘气都不敢了?
辛和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想必夫人跟干明也挺熟吧?连处理尸体这种事都敢放心交给他。”
魏夫人深呼一口气,正要解释就被辛和钰打断。他向凌初使了个眼色,“凌娘子,你的救急方很有一手,去守着魏夫人,以防又有什么不测。”
这是让她去盯着魏夫人的表情,看看她有没有说谎?凌初反应很快,痛快地走进内室,就站在魏夫人的床边。
魏夫人也知道辛和钰的用意,倒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确实见过干明几次,只知道他是来送人的,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说过话。柳姨娘死的那天,他刚好又送人来,正好我不知该如何处置柳姨娘的尸骨,想着他靠老爷吃饭,见了死人也不会说出去。所以让他偷偷把柳姨娘带出府,寻处地方立个坟,只求她别化作冤魂来向我索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在抖,凌初忙为她顺气,偷偷观察了一下,看出魏夫人神色不像是作假。
“夫人别这么说,冤有头债有主,三娘要报复也是向钱老爷索命才对。”
说完之后,她自己先是一愣。
对啊!钱老爷确实被索了命不是?又这么凑巧死在柳三娘被发现后不久?
一道珠帘隔开了凌初和辛和钰,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
凌初想到了那个愿意为柳三娘背负骂名的徐瞎子。
他会把花卖给镇上的富户,那钱家会不会……
“不会。”辛和钰看似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他要是早知道,就不会等到柳三娘死了才动手,况且他也没那么本事。”
凌初泄气,“也是……”
他俩打的哑谜,魏夫人听不懂,她向辛和钰问道:“大人,您刚刚说柳姨娘的尸体被发现了?那个干明收了我的钱居然没办事?那柳姨娘她……她……”
她该怎么问出口呢?已是惨死,又被抛尸。还能体面到哪儿去?
辛和钰有些走神。
他想起那一潭浓淡相宜的浮英,在水面上披着日光,氤氲在谷底虹光间的景色。又想起徐瞎子家后院,那一塘月色浸染的涟漪。
不自觉地,他软声说道:“她有了个不错的归宿,会比她活着的时候更开心一些。”
闻言,魏夫人低低地啜泣起来,似是在为那个苦命的柳姨娘欣慰。
凌初安抚着魏夫人,却是看向辛和钰,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酸麻。
这狗官不是动不动私刑就是吓唬人,但……
人还挺好的。
就在魏夫人堪堪止住抽噎,正想说些什么,忽而外头一阵叫嚷。
辛和钰眉头一沉。
一群没规矩的东西!
明明辛和钰让他们等着,那些钱家郎君却无视吩咐,擅自带人闯了进来。若没有辛家侍从将他们拦在门外,他们都能掀了珠帘,把魏夫人从床上拽下来。
见没人来开门,钱家人急了,嚷嚷得更大声:“辛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把魏霜送进大牢里啊!”
魏夫人一听就知道来者是谁,赶忙下床赔罪:“大人息怒,外头那些人是亡父的族亲,民妇疏于打点,让外人唐突了大人,还望恕罪!”
守在房里的侍从微微颔首,等着辛和钰下令。辛和钰撇了眼内间扶着魏夫人的凌初,对侍从淡淡道:“别见血。”
侍从领命,打开门给外面人递话,钱家人刚瞥见辛和钰的身影,就被猛地掼倒在地,口鼻被死死捂住,保证拳脚加身时,一点呜咽声都传不出来。
凌初轻易就能听出外头拳拳入肉的声音,虽不知来龙去脉,但就凭他们一帮大男人擅闯内宅,欺负魏夫人一介女流,就该被教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