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的理性主义根深蒂固,奉行逻辑实证主义,保持对科学态度的怀疑精神。
在学术上,他兢兢业业。
在生活上,他无限包容。
但现在,他脑子卡壳了。
乔一民用一种呆滞的目光看着妻子,脑中有好几个念头不断打架,是听错了?听觉神经出了问题?
还是妻子怕自己心情不好,开玩笑逗他?
还是他现在没睡醒?在做梦?
乔一民正打算在脸上拍一下,证明自己是清醒的,陈丽萍就己经伸出手,没好气的在他腿上用力拧了一把。
“嘶——”乔一民疼的面目扭曲。
“清醒了吗?”陈丽萍问。
乔一民连忙点头,陈丽萍才松了手。
乔一民揉着腿,心里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那重生是什么意思?咱闺女是死而复生吗?”
“应该是。”陈丽萍道。
两人绕着附近山坡走来走去,大中午的越走越热,蚊子也越来越多,乔一民抹了抹额际的汗。
“那她……经历了什么,跟你说过吗?”
陈丽萍摇了摇头,“没说,她也不想提,我觉得可能不太开心,但谁死了会开心呢,只要以后好好的,我想就没必要追根问底了。”
乔一民陷入沉思,“也是。或许,这就好像是布莱斯·德威特提出的多世界诠释吧。每个量子跃迁都在分裂地球所在的本地世界,而微观量子现象与宏观的宇宙演化是首接关联的,若清清所说的为真实,那么,便证实了这个理论的存在,只是作为平行世界,有一个不可观测的解释机制,导致了不同分支宇宙失去了相位相干性……”
陈丽萍完全没管他在叽哩咕噜说什么,一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等他说完了,才又道,“所以,以后要是清清凭空拿出一些物资来,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尽量帮她掩饰一下,就算是对方宇和俊年,也暂时不要说。”
乔一民没太明白,“什么拿物资?”
陈丽萍解释,“清清在重生前准备了很多东西,有吃有穿有用,足够我们接下来生活,但这样的能力被别人发现,就会给她带来无穷的麻烦。你懂吧?”
乔一民挠了挠头,他懂了,但又好像没懂。
“你再说说,凭空拿东西,怎么拿?”
陈丽萍看着他,“你对空间折叠有什么看法?”
乔一民:??
他脑子好像又卡壳了。
乔清清按记忆的方向往乌苏湖方向走去。
她花了比预想更多的时间,3个小时才远远看见那片粼粼波光。
一是山林绕路,二是要穿过沼泽地。
沼泽地蚊虫实在太嚣张了,一般的驱蚊药水根本拿它们没有任何办法,没多久她胳膊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
见西下无人,干脆还是换上长衣长裤,再戴个口罩。
走近了,乔清清发现这条河还挺宽的,附近大片都是湿地。
她不敢贸然深入,只小心的探索着,同时拿个本子,边走边画出简单的路线图来。
这样的河中一看就是有鱼的,鱼还不少。
黑省的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确实是个好地方。
就是一年有一半时间的严寒天气,又不能耕种,只能参与伐木、雪地运输、烧窑这些更劳累的活计赚取工分。
乔清清绕着这条河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把自己走累了,正想放弃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人。
她精神一振,朝那人走了过去。
等看清楚了,乔清清心里惊喜,还真是本地村民出来钓鱼的。
那是个皮肤黢黑的青年,为了躲蚊子,全身上来都用土布衣服包了起来,只露出半张脸。
乔清清看了看他脚边的鱼篓,收获不多,只有两条巴掌大的鲫条子。
“大哥,你这鱼竿能卖给我吗?”她首接道。
青年看了看她,眼神中透出不解,“干哈啊,你是要买我的鱼?”
乔清清摇头,指了指他手上的鱼竿,“我不买鱼,买鱼竿,鱼线。”
说着,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银戒指,摊在手心给他看,“我用这个跟你换。”
青年愣子一会儿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他经常在这附近钓鱼,时不时卖给那些下乡嘴馋的知青,但从没见过要买鱼竿的。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乔清清手上的戒指,放在嘴里咬了咬。
软的。
看颜色,看质地,妥妥的银子。
见是真的,他马上笑得露出了大白牙,“这个好说。”
乔清清把戒指给他,同时接过他手里的钓竿和鱼篓。
银货两清,她转身就走。
“等一下。”青年叫住她,“你一个丫头,最好别一个人在这河边呆着,这里今年死过两回人,还是光着屁股、身子白花花漂在河里死的。”
说着,他在乔清清的身段上用力盯了两眼。
乔清清莫名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但她也不慌,平静的说了声谢谢大哥,身影就消失在大片的芦苇荡里。
在湿地绕了两圈,乔清清开始研究手里这把自制的鱼竿。
缝衣针改造的鱼钩,通过淬火增强硬度,倒还挺结实。
还有牙膏皮做的铅坠,化肥袋封口绳做的钓线,以及鹅毛做的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用这样的钓竿还能钓,说明这河里的鱼还真不少。
乔清清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她空间有更先进的钓竿和饵料,收获应该很不错。
可惜的是没有时间了。
出来己经3、4个小时,再磨蹭一会儿天都要黑了,她没什么信心在黑夜的时候穿过沼泽地。
于是扛着钓竿,麻利的往回走。
一回生二回熟,回去的路程感觉比来时快了许多。
中间有些荒野无人的路段,她还骑上自行车,又缩短了20多分钟,等她回到黑水屯营地,刚好赶上大队的人收工。
乔清清扛着鱼竿背个布包走过去,王惠眼尖,远远就看到她,低声不知道跟蒋美月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蒋美月走过来,“乔清清,你出去钓鱼了吗?”
乔清清假装没看到王惠她们打量的视线,笑着道,“嗯,但是没钓着。”
“那你鱼竿是哪来的?”蒋美月又问。
乔清清早就想好了怎么说,正好人多,便顺势说出来,“我在河边用一双鞋跟人换的。”
蒋美月哦了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说呢,我们整个屯只有谢知青会做鱼钩,现在你也有了。”
乔清清一下也听明白了。
看看那些女知青警惕的目光,她觉得以后还是跟谢逸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才不想为个男人莫名其妙被人恨。
“那还真是赶巧了。”乔清清轻声说道,“天晚了,我得回去。”
说完,绕过她们离开。
蒋美月察觉到乔清清的语气比早上冷淡许多,多少有些不开心。
她下意识捂了一下腹部。
其实她觉得自己跟这个乔清清没什么冲突,问一声怎么了,她也没有恶意。
这种感觉很不得劲。
一边走,还听到男知青们在悄悄讨论着乔清清。
“听说是刚下放过来的,一家人住林坡边上的地窨子,这么娇气漂亮一个女娃,怎么住得惯的?”
“是娇气,没见过哪个姑娘有这么白的,估计指头戳一下就得留个印子。”
“无聊,你们没事讨论人家女同志的外貌做啥?长得再漂亮,也不是你家的。”
“这可不好说,都落户我们屯了,以后指不定哪家的。”
一席话说的几个年轻男知青都笑了。
王惠不喜欢乔清清,忍不住开口,“那种全家下放来的,都说不准有什么严重的成分问题呢,你们也敢沾?”
“而且她还……”蒋美月本来想说她还好像嫁过人,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但很快意识到这个不能说,会对乔清清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她还怎么了?”王惠连忙问。
“没什么。”蒋美月笑了下,拉着王惠往回走,“哎,不说这些了,回去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