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的旋涡吞没了最后一缕月光,太史慈单膝跪在龟裂的甲板上,玄蛇枪尖凝着幽蓝血痂。
他耳畔嗡鸣着深海传来的古老吟唱,那是玄武武魂在溟渊深处最后的呼救——三丈长的青铜撞角己没入海底,磁阵残链如垂死巨蟒的触须般痉挛。
"将军!震位舱室全淹了!"
副将的嘶吼裹着咸腥血沫,他半张脸被凤凰真火灼成焦炭,另半张脸却爬满冰晶似的盐霜。太史慈抬头望向舰桥,那里悬挂的玄武旗正寸寸碳化,旗面焦痕蜿蜒如龟甲裂纹。
周瑜的白袍在火雨中猎猎翻卷。
他立于龟背船残骸之上,焦尾琴柱迸溅的星火坠入海面,竟凝成栩栩如生的火凤雏形。
吕蒙的锦帆舰正在三海里外解体,燃烧的柚木将夜空映成琥珀色,却无人看见都督袖中滑落的龟卜。
"子义,你可知这七根陨铁弦的来历?"
周瑜忽然抚过琴身焦痕,指尖勾起的火苗里浮现罗马斗兽场的虚影,
"条支国的奴隶主用角斗士鲜血淬炼百年,方得此物。"琴弦震颤的刹那,海面炸起九道火柱,每道火柱中都游动着凤凰翎羽般的赤金纹路,毕生琴道,融于天际。
太史慈的武魂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
他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火浪中扭曲——玄蛇鳞片剥落后露出的龟甲爬满裂痕,额间新生的珊瑚角正被烈焰炙烤得通红。这是武魂最后一次蜕变的契机,亦是魂飞魄散的绝境。
"当年在北海..."
太史慈猛然将长枪刺入心口,靛蓝血箭喷溅在磁阵中枢,"某能驯服琨鱼,今日便能吞了你这火鸟!"
深海的吟唱陡然高亢。
沉没的青铜撞角突然迸发青光,十二道磁链如蛟龙出海,将方圆十里的燃烧战船绞成齑粉。
玄武武魂在海底睁开重瞳,新生的龟甲上浮现出《禹贡》山川纹,蛇尾缠绕处竟显化出交州黎民耕海的虚影——这才是真正的镇海玄武,以万民愿力为甲,西海沧溟为刃。
周瑜的琴柱轰然炸裂。他呕着黑血倒飞出去,火凤虚影在玄武煞气中片片凋零。
最刺痛的却不是武魂反噬,而是那些随磁链升腾的流民幻象。
这些他曾在鄱阳湖畔见过的质朴面孔,此刻都成了刺向凤凰真火的利刃。
"都督小心!"
凌统的断戟破空而来,堪堪挡住玄武煞气凝成的冰刃。
这位江东悍将的左臂齐根而断,伤口却无鲜血涌出,早在两个时辰前,他的血脉就被罗马火油蒸干了。
周瑜的白袍浸透冰火交织的潮气。他望向荆州方向的夜空,那里有缕缕青气如困龙游走,正是刘表多年制衡下囚禁的荆襄龙脉。指尖蘸着心头血在甲板勾画,阴阳双鱼竟在焦木上咬合成太极阵眼:"取虎符!"
吕蒙的亲兵突然从燃烧的船舱跃出。
他们怀中紧抱的鎏金匣里,封存着孙坚古锭刀的残片、孙策霸王枪的碎缨,乃至吴夫人临终前剪下的青丝——此乃江东虎魄,历代英魂所系。
"以凤凰为引,融龙虎之气。"周瑜割裂腕脉,血瀑浇灌在太极阵眼,"今日之后,再无曲误周郎,唯有...镇吴朱雀!"
火凤残躯突然爆发出刺目金红。
荆州龙气如青虹贯入凤喙,江东虎魄化作斑斓尾羽,龟背船残骸上的阴阳鱼疯狂旋转,将罗马火油与溟海煞气炼成混沌之火。当最后一片孙策的碎缨燃尽时,朱雀武魂彻底苏醒——凤目含日月,翼展遮星汉,每根翎羽都流淌着六十西卦的辉光。
太史慈的玄武终于浮出海面。新生的龟甲大若岛礁,蛇尾缠绕处漩涡自成八卦,背甲纹路竟是中原七十二郡的微雕舆图。昂首咆哮时,长江逆流、钱塘潮息,连罗马火油凝成的毒焰都被震成冰渣。
两尊巨兽对撞的刹那,时空仿佛凝固。
朱雀的利爪撕开玄武背甲,荆州龙气顺着裂缝灌入,却在触及交州渔民的虚影时骤然溃散;玄武的蛇尾绞住凤颈,溟海煞气侵蚀翎羽,却被孙坚古锭刀的残芒逼退。方圆百里的海域被震成真空,燃烧的战船残骸悬浮半空,连浪花都定格成水晶般的雕塑。
"够了吗?"
周瑜的乌发尽白,阴阳反噬的裂纹爬满脸颊。
他看见小乔的幻影在朱雀心口抚琴,弹奏的却是《广陵散》的安魂曲调。
太史慈的玄蛇枪寸寸龟裂,武魂具象化的疼痛令他五感尽失,此战没有赢家,只有多年以后日日夜夜的巨兽虚影仿佛仍然盘桓在长江之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混沌时,巨兽幻象同时崩解。
朱雀化作赤金符咒烙在周瑜脊背,玄武凝成青黑刺青爬上太史慈心口。
燃烧的海面突然降下暴雨,罗马火油与溟海煞气中和成墨色潮水,将这场惊世之战冲刷得无痕无迹。
"告诉刘玄德..."
周瑜倚着焦黑的桅杆,手中紧握半截玄武鳞片,
"江东的船,永远泊在自家港湾。"
太史慈沉默地捞起漂过的东吴战旗,轻轻覆在凌统的残躯上。
他身后的玄武舰队正在晨雾中重组,磁链缠绕着沉船残骸,竟在漩涡中央筑起崭新的镇海台,那是以罗马火油为基、凤凰真火为引、万民愿力为砖的奇观。
正午时分,交州渔民发现了昏迷的吕蒙。
他怀中紧抱的玉匣里,封存着半焦的《江防图》,图末新添的朱批龙飞凤舞:"火凤虽熄,余烬犹温。"
而在更深的舱底,罗马使节进献的青铜罗盘永远指向荆州,盘面阴刻的小字隐约可辨:"建安十三年,溟海鸣凰,江东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