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雨刚停,地上还湿漉漉的。炊事班的锅又冒了热气,可这回不是为了做饭。
“陈哥,卫生队那边来人了。”小赵一边擦手一边凑过来,“说伤员太多,药都快用完了。”
陈锋没抬头,继续搅着锅里的小米粥,嘴上却道:“知道了,让他们先喝点热水,等我吃完饭过去看看。”
小赵咧嘴一笑:“你这伙头军,现在说话倒像大夫了。”
“那叫多才多艺。”陈锋一勺子舀起粥,“再说了,咱这手艺不光能烧菜,还能救人命。”
他心里清楚,眼下独立团伤亡不小,药品早就捉襟见肘,连碘伏都得省着用。要真这么耗下去,轻伤都能拖成重伤,重伤……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放下勺子,抹了把嘴,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灰:“行了,我去趟卫生队。”
卫生队设在村后的一间破庙里,门口挂着个歪歪扭扭的红十字布条。推门进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陈同志,你总算来了。”卫生员王德贵一脸愁容,“咱们现在连止血的纱布都没几块了,更别说消炎药。”
陈锋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七八个战士躺在草席上,有的小腿包扎着,有的胸口渗着血,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坚定。
“你们辛苦了。”他蹲下身,冲一个年纪最小的战士笑了笑,“疼得厉害吗?”
“不、不疼。”小战士咬牙忍着,脸都抽筋了。
陈锋点点头,起身对王德贵说:“我有点想法,但得去山上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王德贵皱眉。
“草药。”陈锋语气平静,“我记得李团长以前写过一篇战地日记,提到北山有片山谷长着止血草,晒干后敷在伤口上效果不错。”
王德贵眼睛一亮:“你是说那种野薄荷叶似的草?”
“对,就是它。”
王德贵叹了口气:“问题是北山最近听说有鬼子巡逻队出没,去了怕是有去无回。”
“没事。”陈锋笑了笑,“我这个人胆子小,但也爱捡便宜。”
第二天大清早,雾还没散,陈锋就带着魏大勇和一名侦察兵出发了。
“我说陈哥,你说这草真能止血?”魏大勇边走边问。
“比你拿毛巾捂着强。”陈锋一边拨开灌木一边答,“而且这玩意儿山上到处都是,关键是没人采。”
“那要是碰上鬼子怎么办?”侦察兵小刘有些紧张。
“那我们就打个招呼。”陈锋笑眯眯地说,“礼貌点。”
三人沿着山脚绕行,避开主路,专挑林子深处穿。一路上除了鸟叫啥也没听见,可越是安静,越让人提心吊胆。
走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到了山谷口。
“看!”魏大勇忽然指着前方,“有人!”
果然,两名日军士兵正蹲在谷底,一人拿着铲子挖着什么,另一个抱着枪警戒。
陈锋眉头一皱,低声说道:“你们俩在这等着,我绕过去看看。”
“我跟你去。”魏大勇按住刀柄。
“不行。”陈锋摆摆手,“你动静太大,我一个人够用了。”
说完,他猫着腰钻进了灌木丛,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手里抓起一块石头,瞄准那个挖土的敌人脑袋,轻轻一扔。
“咚!”
那人应声倒地,另一名鬼子反应过来时,陈锋己经扑上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地上。
几秒钟后,两人不动了。
“搞定了。”陈锋朝后面挥了挥手。
魏大勇和小刘立刻冲上来,帮忙把两个鬼子拖到树丛里藏好。
“这草真管用?”小刘看着满地绿油油的植物,一脸怀疑。
“比你念过的课本有用。”陈锋笑着拔了一把,“快点采,待久了容易出事。”
三人动作麻利,不到一刻钟就装满了三个背包。
“走!”陈锋拍拍手,“回去煮汤给兄弟们喝。”
他们刚走到半山腰,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
“不好,是飞机!”小刘抬头一看,脸色变了。
陈锋也仰起头,只见一架日军小型侦察机正从头顶掠过,螺旋桨轰隆作响。
“隐蔽!”他低喝一声,带着两人钻进了一个废弃的窑洞。
三个人屏住呼吸,缩在角落里。外面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能看见灰尘在空中飞舞。
飞机盘旋了几圈,最终飞走了。
“吓死我了。”小刘擦了把汗,“这玩意儿怎么跑这儿来了?”
“估计是山本的人。”魏大勇嘟囔了一句,“这帮狗日的越来越猖狂了。”
陈锋没说话,只是低头检查背包里的草药有没有漏掉。
“走吧。”他站起身,“再晚点,伤员该饿肚子了。”
回到驻地时,太阳己经西斜。
炊事班的老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王德贵都急得跳脚了。”
“让他别急。”陈锋笑了笑,“今天有菜吃。”
三人背着草药进了卫生队,王德贵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全带回来了。”陈锋把背包一放,“煮水泡软,敷在伤口上,每天换一次就行。”
王德贵立刻组织人手开始处理,陈锋则亲自给几个重伤员包扎。
“疼不疼?”他一边包一边问。
“不疼。”那战士咬着牙,“伙头哥,你这手艺,比医生还会治。”
“那是。”陈锋乐呵呵地说,“我可是炊事班出身,切肉都能切出花来。”
众人听得首笑。
夜深了,营区渐渐安静下来。
陈锋坐在灶台边,手里握着一把草药,若有所思。
“你在想啥?”魏大勇靠在他旁边。
“我在想,这片山谷为什么会有鬼子。”陈锋低声说,“而且还是第十西师团的人。”
“什么意思?”魏大勇一愣。
“没什么。”陈锋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把草药放进锅里,添了点水,火苗噼啪作响。
远处,隐约传来炮声。
这一夜,风很凉,但人心却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