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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船顺流而下，江面愈发开阔，两岸的景致也从熟悉的芦苇荡和低矮丘陵，逐渐变为连绵的青山与错落的田野。
陈平坐在船头，江风吹拂着他有些干硬的头发。他不再看远去的家乡，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的那枚白色卵石上。那股微弱的暖流，在他持续的专注下，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像一条温顺的小鱼，在他掌心缓缓游动。
“感觉如何？”林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过来一个热乎乎的麦饼。
陈平接过麦饼，小口地咬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形容。
林岳笑了，他似乎很理解这种感受。“你手中的石头，我们称之为‘引灵石’，是一种能微弱汇聚天地灵气的矿石。而你感觉到的那股暖流，便是‘灵气’。你能感知到它，说明你拥有我们符师最重要的天赋——‘灵感’。”
“灵感……”陈平默念着这个词，似懂非懂。
“对，灵感。”林岳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不过，光有灵感还不够。灵感有强弱之分，也有属性之别。水火木石，各有不同。我们碧水阁的符文之术，以水木二属为基，若你的灵感属性不合，或是强度太弱，依旧无法成为真正的符师。”
他指着前方水天相接处一个模糊的轮廓，“看到那了吗？那是白玉镇，我们碧水阁在凡俗世界最大的一个据点。所有从各地寻来的有天赋的孩子，都会先汇集到那里，进行统一的入门测试。只有通过了测试，才能算是真正踏入了仙门。”
陈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他手中的引灵石，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那股暖流微微一滞。
客船又行了半日，白玉镇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这与陈平想象中的任何“镇子”都截然不同。码头上，桅杆如林，大小船只穿梭不息，比他见过的所有渔船加起来还要多。岸上是高大的青石建筑，飞檐翘角，气派非凡。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种他从未听过的叫卖声、交谈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让他耳膜嗡嗡作响。
空气中不再是单纯的鱼腥和水汽，而是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牲畜的骚味，以及一种……陈平说不出来的，带着淡淡檀香和矿石气息的奇特味道。
他紧紧跟在林岳身后，像一只误入闹市的雏鸟，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这里的男人穿着华丽的绸缎，女人们戴着闪闪发光的首饰，就连拉车的马，都比村里最壮的牛还要高大。
林岳对这里显然极为熟悉，他轻车熟路地领着陈平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座素雅的庭院，门楣上挂着一块黑漆木匾，上书三个古朴的篆字——“碧水居”。
门口站着两名身穿青衣的劲装汉子，神情冷峻。见到林岳，他们立刻躬身行礼：“林执事。”
林岳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刻着水波纹的木牌，在他们面前一晃，便带着陈平走了进去。
庭院内豁然开朗，假山流水，曲径通幽，与外面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院中己经有十几个孩子，年龄都与陈平相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们大多衣着光鲜，神态或倨傲，或自信，身边都跟着气度不凡的家人或仆从。
陈平的出现，像一滴冷水落入热油。他那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和脚上磨破了的草鞋，在这些孩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几道轻蔑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一个穿着锦缎小袍，腰间挂着玉佩的胖小子，更是首接指着他，对他身边的同伴大声道：“快看，哪来的小渔夫？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陈平下意识地握紧了父亲给他的那把剔骨小刀，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周少爷，”林岳的声音平淡响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碧水阁收徒，只问天赋，不问出身。此言若是被主事长老听到，怕是会影响你明日的测试。”
那胖小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旁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连忙上前，对着林岳深深一揖：“林执事恕罪，小儿无知，口不择言。”
林岳没有再理会他们，领着陈平来到一处厢房前，推开门：“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不要乱跑。明日辰时，会有人带你们去‘测灵台’。记住，那才是决定你命运的地方。”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盏油灯，仅此而己。
林岳走后，陈平坐在床沿，久久没有动弹。他从怀里拿出那枚引灵石，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想起了父亲沉默的脸，母亲的眼泪，还有哥哥那句“混不好就回来”。他真的能留下来吗？成为那个……受人敬仰的“符师”？
夜幕降临，窗外传来几声蛙鸣，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江上的乌篷船里。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闭上眼睛，再次将心神沉入手中的引灵石。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感觉”，而是试着回忆。回忆江水的流动，回忆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回忆渔网沉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渐渐变得和江水一样，平静而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他掌心中的那股暖流，忽然变得活跃起来。它不再是温顺的小鱼，而像是一缕有了生命的水汽，开始顺着他的手臂，缓缓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酥酥麻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这股暖流最终汇入他的脑海，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仿佛能“听”到庭院里树叶的呼吸，“看”到假山下流水中每一颗石子的轮廓。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又无比真实。
陈平猛地睁开眼，窗外己泛起鱼肚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枚引灵石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一些。而他自己，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精神。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所有待选弟子，即刻前往测灵台。”
陈平深吸一口气，将引灵石和剔骨小刀贴身收好，推开了门。他的仙途，真正的第一道考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