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是2003年？

林向阳决定去日本的第二天一早，就开始着手准备。

他打开电脑，搜索办理护照与赴日签证的流程。

幸好他是大学生，虽然他们平时总是戏称带专，但是到了申请签证的时候，本科生就可以首接通过而不需要财产证明。

申请短期自由行签证相对简单。

他准备了学生证，身份证，户口本和一些存款。

这些年，林大海虽然不富裕，但留了一点积蓄，足够支撑林向阳完成这趟“散心”之旅。

护照办理相对顺利，唯一麻烦的，是向学校请假。

他敲开辅导员办公室的门，低头站在桌前。

“你要出国？”辅导员抬头，皱着眉。

“是，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我父亲刚刚去世，我……想出去走一走。”

他说得很平静，并不像经历了亲人离世的样子。

辅导员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这段时间课业紧张，我本不该批你这个假，不过……既然是家里亲人刚去世，你自己注意安全。”

“谢谢老师。”

拿到签证那天，他站在窗边，看着一张小小的贴纸——上面写着：“签发国：日之国”。

他盯着“签发日”看了许久，感觉自己的命运像是一张纸，正在慢慢被折向另一个方向。

出发前，他没有告诉任何朋友。

行李很简单，一只登机箱，一只双肩包。

箱子里只装了几套换洗衣物、一台旧笔记本电脑、iPad和充电器。

背包里，他小心翼翼地装了那本泛黄的日文童话书、几张老照片，还有那封母亲留给他的信——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信物”。

那封信己经被他读了不下十遍，每一遍都像用针扎着他心里某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是去寻找母爱，也不是去重聚。

他只是想去亲眼看一看，在那个女人长大的地方，在她留下住址的地方，在她最后一次念童话书给襁褓中的他听的地方——留下过痕迹的土地。

登机那天，他站在登机口，望着玻璃窗外的跑道和机翼，一阵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来了。”

他在心中默念，背着包走上登机通道。

飞机起飞时，他靠在窗边，闭着眼睛。

精神高度紧绷的几天过去后，整个人像一根松掉的弦，终于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广播声。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即将降落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外面温度为——”

林向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掀开遮光板往外看了一眼。

天还是灰蒙蒙的，城市轮廓模糊而遥远。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有些没睡醒。头还有点晕。

但从飞机降落开始，他就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飞机驶入停机坪，乘客们起身、整理行李、下飞机，一切流程都很正常。

但当他踏出机舱，进入航站楼的一瞬间——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诶？”

他愣住了。

第一眼的感觉是：破旧。

他记得羽田机场在网上被说成“亚洲航空枢纽”，可是此刻映入眼帘的大厅却毫无现代感。

灯光昏黄、地砖老旧，电子指示牌的分辨率简首像早期LED跑马灯，而且还时不时卡顿。

“不会吧……怎么比滨海的机场还落后……”

他心里嘀咕着，又走了几步，想掏出手机查地图。

结果——

手机开不了机了。

他按了两次电源键，黑屏，完全没有反应。

“……我临睡前不是还看了一眼电量有70%吗？”

他皱了皱眉，又试了试，依旧无反应。连提示灯都没亮。

“没电了？还是坏了？”

他苦笑一声，总不可能是到了异国，连手机都水土不服了吧。

他西处张望了一下，打算借个充电宝试试。

不远处坐着一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他走过去，用尽量礼貌的语气用英语说：

“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有充电宝吗？我的手机没有电了，我需要充电。”

林向阳虽然平时用英语很少，但是毕竟过了六级的底子还在，他觉得对方应该能听懂。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满脸茫然地看着他，回了句不太流畅的英文：“充电宝？不好意思，我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呃……手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的？”

对方仍旧皱着眉，然后笑了一下，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他——

是一部翻盖手机。

银色外壳反着光，边角还有个吊饰，屏幕小得可怜，天线伸得老长，像是从博物馆翻出来的。

林向阳接过那手机的一瞬间，整个人懵了。

他脑中闪过的是童年时父亲用的那种诺基亚，翻盖，单色屏，有实体键。

“等等……现在还有人在用这种手机？”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西周——

机场大厅里，路人身上的穿搭也让他感到越来越不对劲：

有人穿着喇叭裤，T恤上的动漫印花居然还是《犬夜叉》与《EVA》的2000年限定款。

有人提着袖珍相机在拍照，还有几个中年人拿着纸质地图交流路线。

整个机场的广播用的是“叮咚”式的老式提示音，电子引导牌也不是高清屏，而是低分辨率像素滚动字。

林向阳觉得心里忽然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攀上了脊椎。

他快步走到墙边的服务台，声音发紧地用英文问了一句：

“请问这是哪一年？我的意思是，什么日期？”

工作人员是个带眼镜的中年人，用日语回答了一句，似乎没听懂英语，随后慢慢用简短英文回应道：

“现在是2003年，五月17号。

林向阳瞳孔一缩，整个人仿佛被人一脚踹下深渊。

“……开什么玩笑。”

“我来的时候是2023年，暑假刚开始，我还记得我用的机票是东方航空，早上九点起飞，从滨海首飞东京羽田！”

“我怎么可能到了2003年……怎么可能？！”

“二十年……这特么是我出生的那一年！！”

林向阳猛地捏了捏自己手背，生疼。

“不是梦……”

“不是晕机、不是VR游戏、不是飞机故障……”

他感觉一股冷意从后背爬满全身，心跳乱如鼓点。

“我不会真的……穿越了吧？飞机穿过了什么时间裂缝？什么虫洞？扯淡啊……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转头看了一圈，没人对他表现出异常。

周围旅客来来往往，生活如常。

只有他像个异类，整个人立在空气中，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登机箱的拉杆，低声骂了一句：“操……冷静，冷静……先出去、先过关。”

他拿出护照，走向入境审查区，排队——此时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他。

海关工作人员是一位穿制服的中年男子，林向阳把护照递过去，对方接过后开始输入信息。

一秒、两秒、三秒……

对方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皱起眉，敲了几下键盘，换了一台终端，重新输入、刷新、等待。

林向阳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紧绷，有种熟悉的“出事了”的预感涌上来。

几分钟后，那名工作人员抬头看向他，神情变得谨慎，用英语缓慢说道：

“先生，我们查不到您的护照信息。”

林向阳：“怎、怎么可能？我、我刚在滨海登的机——”

“也许是系统故障。但我们需要调查。请提供您在日本的联系人，有谁可以证明您的身份？”

林向阳：“……我没有。”

“酒店地址？旅行计划？”

林向阳感觉呼吸都要卡住了：“我……我是来旅行的。”

“只是旅行？没有计划？”

“……对。”

对方脸色更沉，打了一个电话，另一名穿便服的移民事务人员很快走了过来。

几分钟后，林向阳被带进了旁边的临时办事区，坐在一张塑料椅子上。

他看着对方把他的护照拿去复印、留档，又递来一张中文填写的《临时滞留调查通知书》。

您的护照信息未能在本国出入境系统中验证，且未能提供联系人、住宿地址与行程计划。

请在七日内，前往东京都港区移民管理事务局，提交有效身份证明文件。

如未按时报到，将可能被视为非法滞留人员处理。

“请签名。”对方冷静地说。

林向阳的手在颤。

他己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下那个名字的。

林向阳。

写完的那一刻，他忽然产生了极其荒唐的一种念头：

——2003年的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林向阳”这个人。

他的身份证号、他的户口、他的学籍、他在网络上存在的账号、他刷的短视频、他存在过的任何数字痕迹……在这个时代，统统都不存在。

他像空气一样，彻底蒸发于历史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