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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用爪子写字是很难的。
兰玠在未化人形时，是北冥神君教他读书习字，倒也算半个授业恩师。
至于为何是半个，只因这厮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常常是话说一半，字教一半，便三心二意的东扯西扯些别的，以至于跟其学了小半年，兰玠依旧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会说话，但不爱对他说。
北冥常常将他逗弄的恼怒非常，兰玠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脖颈。
不过他自知灵力低微，实在是难以与之匹敌，哪怕是自己的始祖赤九与这位神君较量，也从来没占了上风。
两三年过去，兰玠的课程在女娲偶尔来一次的教导之下，终于是有了进程。
“桂花酒你写成了挂花酒，吾方才不是刚教过你，桂花的桂左边是木字旁，汝这狐狸脑袋怕是被赤九当下酒菜吃了吧？”
纸上其实就是“桂花酒”三个字，只不过因为兰玠的狐爪子太难握笔，字写的歪歪扭扭，所以他才看成了“挂花酒”。
不过兰玠也懒得解释，这北冥也是没意思的紧，成天闲来无事找他麻烦，就算是解释清楚这一个，后面还有下一个等着。
总归是要过了嘴瘾才肯罢休的。
“听说你要走了？”兰玠耷拉着尾巴：“赤九说你要去人界历练，百年后才回来。”
“原是要百年的，不过……”他笑了笑，眼神戏谑：“小兰阶要是求求我，吾便早个十年八年的回来。”
“……”做梦。
兰玠转过身不理他。
北冥拽了拽他的尾巴，难得温柔一笑：“好好好，吾不逗你了。”
他拢了拢袖口，瞧着西周无人，弯下腰拱手作礼：“小狐狸，吾不打搅你这些年，你要潜心修炼，如此，你我就此别过，愿来日再见时，汝以修形，到时写字便能用五个手指了，不会这么费力。”
兰玠不喜欢分别，尽管没忍住侧身去看他服软，也没肯赏他一个好脸。
后来也是后悔了的，后悔当日没有好好告别。
再见面时，便是生离死别。】
是夜，没钱住客栈的少年选择在一处浓密的草丛安寝。
他原想在灵溪镇找一谋生的营生，待赚了些盘缠再行赶路，但奈何这里因挨着长乐县，人烟稀薄，哪怕是不要钱干活，只为求一碗白饭饱腹，也会被人怀疑是不是那碎颅鬼卷土重来的阴谋。
夜幕如绸，树荫茂密，透不进半点月光。
夜北溟吭哧吭哧钻木取火时，忽的想到昨日兰玠捏得那枚火符，也不知是用得什么咒语，着实很方便。
就这么想着，随着一阵缥缈烟雾升腾而起，星星之火渐渐冒了尖。
寂静山岭中突然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很浅，几乎听不见。
少年的面色凝重，放下手中的木条，缓缓移至刀柄上。
下一秒，他骤然回头，双剑的寒光刹那间闪过视线所处。
却什么也没瞧见。
脚下的声响犹在，他低头看去，竟是一条花纹鲜艳青白相间的小蛇，只有他手指这么粗，巴掌大小。
却是胆子颇大，似乎是没瞧见他似的，悠然自得地凑近火苗，眯起眼睛取暖。
竟是一条不怕火的蛇，倒真是罕见。
他收起双剑俯身弯腰去瞧它，这小蛇尾部不同于其他蛇类，凑近了仔细看，上面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花纹也格外稀奇，青色与白色混杂在一起虽说毫无规律形状可言，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火光闪烁，在夜北溟瞧不见的暗处，殷红的蛇瞳逐渐放大，眼神也有意无意瞟向身后之人。
兰玠跟了他一天，这厮喜欢招猫逗狗这一点倒是完全没变，如今也不知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竟然丝毫不顾体面，撅着屁股去瞧。
一把年纪还这么幼稚……
……
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一把年纪的，兰玠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惆怅。
他微微伏低了身子，猫着脑袋去瞧夜北溟身前的东西，待看到那条蛇的全貌后，顿时如坠冰窖，浑身的狐狸毛都竖了起来。
一时间，他来不及多想，迈开爪子飞快朝那边飞驰，眼见着夜北溟伸手去摸那小蛇的头，兰玠脚下一个轻跃飞了过去，随之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停下。
微弱的火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扑灭，周围一片黑漆漆的死寂。
夜北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在火光灭掉的前一秒看到一团火红的东西从他手下飞过，手感软乎乎毛茸茸的，似乎……是一条狗吗？
一张火符在视线处显现，随之分化为七八个分身，自行飞往周围的树木上挂着。
火红的狐狸在火符红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毛色红艳无比，而嘴里叼着的正是那条青白小蛇。
招啸出鞘，寒光闪烁，夜北溟心中默默数了数眼前这只狐狸的尾巴。
数量没错，额前的胎记也没错，难不成是……
“……兰玠？”
兰玠吐掉嘴里的小蛇，微微勾起唇角，心中暗喜他竟然还能认出来他，也不枉自己救他一命。
一阵红雾闪过，火红的狐狸转瞬之间变为高挑妖艳的美男。
夜北溟手腕轻转，招啸悄无声息滑入剑鞘。
“你怎么在这？”
“……”兰玠轻咳了两声，“路过。”
“那你咬死它作甚？”夜北溟语气似有些不满。
“它没死。”兰玠提起方才被他吐掉的奄奄一息的小蛇，这才发现它身上有浅浅一个血窟窿。
糟了。
太着急没持住力气，竟然下重了嘴。
兰玠重新将小蛇丢到地上，给自己点了道锁灵符，慌忙吐了几口唾沫，却还是抵不住毒意蔓延的速度。
夜北溟看他这样有些着急：“你……你怎么了？”
“要被你害死了。”
兰玠白了他一眼，话语间己然能听出来气息渐弱。
他调整呼吸后，原地打坐阖上双目，周遭顿时灵力涌动起来。
“这小蛇名为青玉钩，花纹清雅，体型很小，幼期仅有蚯蚓这么大，成年了也不过指头粗细，半臂长度，不怕水淹不怕火烧，什么难吃吃什么，什么有毒吃什么。”
夜北溟己然猜到了大概：“所以它是有毒的？”
“剧毒，能让你当场七窍流血毙命而亡的那种。”
夜北溟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那你现在……”
“快死了。”
“！”
夜北溟心中慌乱，却丝毫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看这狐妖平常精力非常，如今却气息弱到连说话都在颤抖，莫不是真的要死了。
因为救自己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