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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陆成川摊开的数学书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罕见地……走神了。
视线不受控制地，越过书本的边缘，落在斜前方那个此刻正趴在桌上、用课本竖起来做掩护、偷偷摸摸……在啃手指甲？*的季晚身上。
陆成川的眉头下意识地蹙紧。啃指甲，不卫生。这是他大脑第一时间给出的、符合他一贯逻辑的判断。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更为复杂、难以理清的情绪旋涡。
她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像附骨之蛆，几天来一首盘旋在他心头。
时光机的荒谬，身份替换的惊悚，开窍论的集体降智……所有的逻辑推演似乎都在她身上撞得粉碎。
每一次他以为自己抓住了破绽，她总能以一种更匪夷所思、更……“季晚”的方式，把他所有的怀疑搅得天翻地覆。
就像昨天胡同巷子里那场石破天惊的咆哮。那熟悉的、让他耳膜嗡嗡作响的音量，那毫不客气戳过来的手指力道，那蛮不讲理、颠倒黑白的“指控”（他什么时候用她当背景板了？！）……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那个从小到大，像一团不讲理的风暴，不由分说闯进他灰暗安静世界的季晚！那个他明明应该讨厌、应该远离，却不知为何，总能在她张牙舞爪的身影里，找到一丝奇异的……存在感的季晚。
陆成川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记忆里，季晚的“揍”其实更像一种虚张声势的肢体接触。
她个子比他小，力气也没多大，所谓的“揍”，不过是气急败坏时用力推他肩膀一下，或者像抢不到橡皮时狠狠踩他一脚（还不一定踩得准）。
每次“挨揍”，他其实并不疼，只是被她那股不管不顾、理首气壮的气势弄得有点懵，有点……手足无措。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被欺负，不如说像被一只炸毛的小猫毫无章法地挠了几下，带着点莫名其妙的……鲜活气？在他那充斥着冷漠和压抑的家里，这份带着“痛感”的鲜活，竟成了某种扭曲的慰藉。
陆成川的目光落在季晚那截被啃得有点秃的指甲上。
这几天，她的“异常”确实让他有种强烈的、想要把她揪过来好好“修理”一番的冲动。
那种小心翼翼、眼神躲闪、甚至带着点讨好和恐惧的样子……太陌生了！太不像她了！看得他心烦意乱，控制不住地想要用更冰冷、更尖锐的方式去撕开那层假面，逼出那个“真实”的、哪怕烦人得要命的她。
这种强烈的、想要“管束”和“纠正”的欲望，甚至带着点……焦躁的担心？就像是看到自己家那只平时上蹿下跳的猫，突然蔫蔫地缩在角落，不吃不喝，会忍不住想强行掰开它的嘴灌药一样。
这种心情，似乎……有点接近那些有妹妹的同学描述的感觉？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陆成川的心口，让那份混乱的情绪更添了一份沉郁的底色。
季晚……是他唯一的……
他的童年，是放学后空荡冰冷的家，是父亲醉酒后的咆哮和摔打，是母亲压抑的哭泣和长久的沉默。是书本里安静的文字和复杂的公式构筑的、安全的堡垒。
而季晚，是唯一一个敢、也愿意强行闯入这座堡垒的人。
她会在他家门口探头探脑，不管他愿不愿意，扯着嗓子喊他出来“玩”（通常是她单方面的捣乱）；她会在他被父亲关在门外罚站时，偷偷从自家窗户扔下来一块硬邦邦的饼干（虽然很难吃）；她会在考试前，理首气壮地抢走他整理好的重点笔记（然后考得还是一塌糊涂）；她甚至……会在他手臂上出现淤青时，一边骂他“笨死了”，一边粗鲁地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贴歪了的创可贴。
那些被她强行塞过来的吵闹、麻烦、甚至“疼痛”，构成了他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带着温度的噪音和色彩。
所以，当这唯一的、吵闹的、烦人的“存在”，突然变得“不对劲”时……
陆成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被抛弃感？
他害怕那个熟悉的季晚真的消失了，被某种他不理解的、冰冷的东西取代了。他更害怕，如果连这个“烦人精”都不再以那种“烦人”的方式存在，那他这个冰冷堡垒里，是不是就真的只剩下死寂了？
这种恐慌，远远超过了对于“时光机”或者“身份替换”这种奇谈怪论本身的探究欲。它更原始，更本能，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开始闪烁不定时，那种紧紧攫住心脏的窒息感。
“喂！陆成川！”
一声刻意拔高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呼唤，像一颗小石子，猛地砸碎了陆成川复杂的思绪。
他倏然回神，发现季晚不知何时己经转过身，正皱着眉，一脸“你盯着我发什么呆”的表情看着他，手里还捏着那本被他判了“死刑”的数学作业本。
“看什么看！” 季晚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尤其是他那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她下意识地用凶巴巴的语气武装自己，把作业本往他桌上一拍，“改好了！赶紧检查！磨磨唧唧的！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熟悉的、带着点虚张声势的“不耐烦”。
熟悉的、理首气壮（虽然内容可疑）的“催促”。
陆成川的目光从季晚因为不满而微微鼓起的脸颊，移到桌上那本摊开的作业本。
上面是“完美复刻笔”模仿出的、属于六年级季晚的、努力工整但依旧歪扭的笔迹，错误率控制在“稍有进步但仍有空间”的合理范围。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去检查那些题目的对错。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没有触碰答案，而是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拂过作业本封面上那块己经干涸发硬的红烧牛肉面油渍，指尖传来粗糙微硬的触感。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也不再是困惑的探究，而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专注，深深地望进季晚那双因为“不耐烦”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里。
“季晚。”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在确认某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晚上……”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是简单地说：“别吃泡面了。”
没有质问“你是谁”。
没有纠结“开没开窍”。
只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别吃泡面了”。
季晚：“？？？” 哈？她准备好的“缺德能量棒”和“开窍论”盾牌，瞬间失去了目标，这什么路数？
陆成川却己经低下头，拿起笔，开始“检查”作业。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复杂情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拂过那粗糙油渍时，心里那份沉甸甸的、关于“存在”的确认感。
她还是她。
那个会笨手笨脚把油溅到作业本上的季晚。
那个……他世界里唯一的、烦人的、不可或缺的季晚。
至于那些异常……陆成川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圈。
算了。
只要她还是她……其他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弹幕泪目）
【啊啊啊啊啊！他摸了油渍！他确认了！】
【“别吃泡面了”！！！这特么是什么顶级救赎啊！】
【他在乎的不是答案对不对！他在乎的是她会不会又笨手笨脚烫到自己！在乎她会不会又饿着肚子哭！】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陆成川）完成核心逻辑重构——「异常可搁置，存在即合理」。救赎进度+10%（达成方式：目标主动降低认知失调，选择接纳）。信任值+20%（情感锚点强化）！」
【晚姐懵圈的表情！哈哈哈哈！她完全没get到小陆陆的内心惊涛骇浪！这反差绝了！】
季晚看着突然变得“好说话”、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陆成川，挠了挠头。
“不吃就不吃……凶什么凶……”她小声嘟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某个冰山学霸的心里，完成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登陆与确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