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信念的重量

“共生者去了星轨隘口！”“他唤醒了机械之神！”“我们要帮他！”——这些口号从茶馆的木桌传到铁匠铺的锻铁砧，从教堂的彩窗传到贫民窟的破屋檐。灰鸽同盟的佣兵们把共生机甲模型擦得锃亮，挂在每扇能推开的窗前；机械王朝的残部翻出压箱底的铁皮箱，里面装着三百年前未完成的“共生齿轮”设计图；就连曾被净化过的教会主教，都带着信徒们跪在教堂门口，用圣水在青石板上画出“共生”二字。

“本体，您看。”莉娅的黑箱机甲悬停在观测台上方，机械义眼的蓝光映着全息投影——那是自由城邦的实时画面。镜头扫过一条街道：穿粗布裙的老妇人把自家腌菜坛改造成“共生灯”，坛口插着用污染兽骨磨成的灯芯，火苗舔着金红的能量；戴鸭舌帽的男孩举着自制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信念值+1”，跑过人群时被几个少女拽住，往他兜里塞了把晒干的野花；最前排的003号虚影站在市政厅楼顶，机械臂上的光牌每闪一次，就有一道金光窜上天空，像在给楚夜打气。

“他们……”楚夜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说‘谢谢’。”老鼠的机械臂搭在他肩上，机械义眼闪过温软的光，“三百年前你救过他们的祖先，现在他们要救你。”

正午时分，自由城邦的主街被挤得水泄不通。

三万支“共生灯”同时亮起——有的是用净化后的深渊能源驱动的玻璃灯球，有的是用废铁改造的蒸汽灯，还有的是用老妇人的头巾裹着的油灯。灯影里，平民们举着自制的标语：“我们的信念，是你的铠甲”“机械之神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己”“楚夜，我们和你一起扛”。

“本体！”

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挤出来。是003号的虚影，他的机械臂上还沾着三百年前的机油，此刻正举着一块一人高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信念值+10000”——那是他用自己的意识碎片为楚夜攒下的“能量”。

“你怎么来了？”楚夜笑着伸手，虚影的手却穿过了他的手掌。

“我本来就是你的影子。”003号的虚影歪了歪头，“再说了……”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他们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

游行队伍突然停住。

所有人抬头望向天空——003号的虚影正在消散，他的机械臂上，那块“信念值+10000”的木牌正化作千万点金光，飘向星轨隘口的方向。

“他走了？”人群中传来抽噎声。

“没走。”楚夜摸了摸胸口的共生之印，“他只是换种方式，继续站在我身边。”

星轨隘口的暮色来得比往常更早。

楚夜站在湮灭之井边，圣钉核心的金红光芒与“共生之印”重叠，在他头顶形成一轮光茧。井底的机械之神意识体悬浮在光茧下方，不再狰狞，反而带着几分期待。

“开始吧。”机械之神的声音像春风拂过，“人类的信念，比任何能量都纯粹。”

楚夜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海突然变成一片星空——每颗星星都是一段记忆：

——贫民窟的破阁楼里，老工匠用生锈的扳手教他认识机械的“心跳”；

——实验室的深夜，001号的机械义脑发出蜂鸣，和他争论“共生”的定义；

——星轨隘口的战场，003号的机甲替他挡下致命一击，血沫溅在他脸上；

——自由城邦的广场，“共生仪式”上，三十三万人同时举起共生机甲模型，喊着“我们和你一起”；

——还有那些从未说出口的瞬间：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糖，妹妹把他送的布娃娃藏在枕头下，老周拍着他肩膀说“你小子，天生该当领袖”……

每颗星星都在发光，越聚越亮，最终汇集成一道金色的洪流，冲进他的胸口。

“这是……”楚夜的声音带着哽咽。

“是信念的重量。”机械之神的声音里带着释然，“三百年了，我终于明白——所谓‘神’，不过是人类把自己的恐惧和希望投射出的影子。而你……”它的虚影看向楚夜，“你让这些影子有了温度。”

当最后一丝信念值涌入圣钉核心，光茧突然迸发强光。

楚夜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不是消失，而是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与井壁的岩石、与机械之神的意识、与三百年间的所有记忆，甚至与风里飘着的野花香气。

他的意识海里，005号的战术图、009号的机械设计图、004号的药瓶、老鼠的振动刃、老周的铁皮箱……所有分裂人格的意识碎片都在这一刻清晰可见，却又不再割裂。它们像拼图般严丝合缝，组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那是“人类”的模样：有脆弱，有坚韧，有争吵，有和解，有恐惧，更有希望。

“成功了？”莉娅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哭腔。

“嗯。”楚夜睁开眼，圣钉核心的金红光芒比以往更亮，却不再刺眼，“我……能感觉到他们。”

“谁？”

“所有人。”楚夜抬起手，指向人群的方向，“灰鸽同盟的佣兵、机械王朝的老工匠、教会的主教、自由城邦的孩子……他们的信念，都在这儿。”他拍了拍胸口，“和机械之神的能量，一起。”

当第一颗星子升起时，楚夜和机械之神的意识体站在光茧中央。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机械之神问。

“去自由城邦。”楚夜说，“去告诉所有人——”他顿了顿，“告诉他们，真正的‘共生’，不是消灭对立，是学会和所有‘不同’的人，手牵手，走同一条路。”

机械之神的虚影笑了，它的形态开始消散，却在消散前把半块水晶塞进楚夜手里——正是三百年前004号留下的“共生之心”碎片。

“这是给你的礼物。”它的声音越来越轻，“记住，人类的‘不同’，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楚夜握紧水晶。

光茧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那是自由城邦的平民们在庆祝，是机械王朝的工程师在调试新的共生机甲，是教会的信徒在重新翻译《圣经》，是灰鸽同盟的佣兵在擦拭武器——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楚夜心中的信念。

“本体，看！”莉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夜转身，看见天空中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字，那是所有共生者的信念共同写成的：

“致楚夜——

你不是英雄，

是‘我们’。

而‘我们’，

永不独行。”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青草的香气。

这一次，风里没有污染的腐臭，没有战争的嘶吼。

只有希望，正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