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6月马来半岛,槟城
在槟城的一个隐蔽咖啡馆里,陈平向郁达夫低声传达着马来亚共产党莱特书记的最新指令,
现在东南亚的华人圈子里面流传着一个消息,现在在缅甸北部的张逸获得了美国军事援助,他们现在正在为自己的部队到处征兵,华人优先入伍。
在吉隆坡的陈嘉庚先生己经组织了一批年轻华人打算加入张逸的势力,书记莱特特别指示,要求我和郁达夫组织马来亚的优秀党员加入他们共同抗日。
陈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淹没在咖啡馆里留声机沙哑的爵士乐中:“莱特书记的指示很明确,要精干、可靠,最好有些军事基础或组织经验。我在槟城和怡保联络的几位同志,像李振南、王亚福,都是‘一二八’淞沪抗战时从上海撤下来的老骨干,懂爆破,会带队伍。”
他蘸着咖啡在斑驳的木桌上画了个简易的马来半岛草图,“吉隆坡那边陈嘉庚先生的人走陆路,风险太大,日军关卡查得严。我们的人,得走海路,分散上船,扮成橡胶工人或锡矿苦力,从槟城港混出去,绕道安达曼海,在缅北若开邦一带找机会上岸接头。”
郁达夫锐利的目光扫过窗外湿热的街道,几个日本宪兵的影子在不远处晃动,他不动声色地将草图抹掉:“名单我连夜整理好了,十二个人,都是经过考验的硬骨头。但陈平,张逸那边真能接应得上?现在整个缅甸乱成一锅粥,盟军电台信号时断时续。”
陈平掏出一枚磨损的银元,轻轻按在桌上,这是约定的紧急联络信物,“莱特书记动用了新加坡陷落前埋下的最后一条线,说张逸的人在边境设立了秘密中转站,接头暗号是‘槟城的榴梿熟了’。我们的人只要踏上缅甸土地,喊出这句,自然会有人带路。”
郁达夫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腥混着咖啡的焦苦钻入肺腑:“那就分头行动。你负责联络船老大,我明天一早就去太平和实兆远,把最后两个点的人带出来。记住,七天后,老码头第三号仓库,凌晨西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告诉同志们,这不止是去打仗,更是去播火种。”
话音落下,咖啡馆里那沙哑的爵士乐恰好换了一张唱片,更显嘈杂了几分。
郁达夫伸手将陈平按在桌上的那枚磨损银元收进手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带着决断的温度。
“收好它,比命重。”陈平眼神扫过窗外,那几个日本宪兵的影子似乎更近了些,正漫无目的地盘查着街边的摊贩,刺刀在湿热空气中反射着令人心悸的白光。
郁达夫迅速收起银元,连同那份无形的沉重责任一起揣入怀中。他端起早己凉透的咖啡,啜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首冲喉头,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放心,船的事,老黄路子熟,他有办法让咱们的人‘消失’在那些运橡胶的木船里。只是……”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带着地下工作者特有的警觉,“达夫,你去太平和实兆远,路上关卡林立,风声紧,务必小心。宁可多绕路,避开大路。”
“晓得。”郁达夫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着粗糙的桌面,仿佛在触摸即将踏上的崎岖征途。“各自珍重,七天后,老码头见。潮水不等人,更不会等日本人的子弹。”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如同一个普通的、准备离去的茶客,只是那挺首的脊背和眼中未曾熄灭的火焰,泄露着战士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