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沐昆阳和王胖子正把一筐筐闪着银光的带鱼从“浪里飞”号搬到邱裴宁水产店门口的水泥地上。
汗珠子顺着沐昆阳的脖子往下淌,砸在湿漉漉的鱼鳞上。
“昆阳哥!胖子哥!”邱裴宁系着防水围裙,利索地指挥伙计过磅,脸上是掩不住的笑,“这趟又是大丰收啊!这带鱼,条条巴掌宽,透亮!老客户们就认你家这口!”
王胖子把最后一筐哐当放下,抹了把脸上的汗,得意地嘿嘿两声:“那是!咱兄弟出手,海里龙王都得给三分薄面!”
“哟,口气不小啊,龙王是你家亲戚?”一个油滑的声音斜刺里插进来,带着股说不出的腻味。
沐昆阳眉头一皱,抬头看去。只见赵公子一身骚包的亮粉色钓鱼服,头发抹得油光水滑,斜靠在他那艘崭新的白色豪华钓鱼艇“海王号”的船舷上,手里还装模作样捏着根没点着的雪茄。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得花里胡哨的跟班,个个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嘲弄。
“怎么着,赵公子,今儿个起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胖子可不怵他,叉着腰就顶了回去,“还是说您那‘海王号’昨儿又空着手回来了,只能闻闻咱的鱼腥味儿解馋?”
赵公子脸上那点假笑唰地没了,眼神阴下来:“死胖子,嘴贱是吧?爷的船,轮得到你放屁?”他目光转向沐昆阳,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姓沐的,听说你最近走了点狗屎运?钓几条带鱼马鲛鱼,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沐昆阳没吭声,弯腰继续整理鱼筐,只当没听见。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赵公子见他不接招,更来劲了,往前走了两步,皮鞋尖差点踢到地上的鱼筐。“这样,别说爷欺负你,”他提高了嗓门,故意让周围竖着耳朵看热闹的渔民都听见,“咱玩点实在的。就今天!就这片海!赌一把!就赌能不能钓上一条十斤以上的野生大石斑!敢不敢?”
人群嗡地一下议论开了。
“十斤野生石斑?这季节,这片近海?开玩笑呢!”
“就是,巴掌大的都少见!赵公子这是存心刁难人啊!”
“沐小子可别上当!”
沐昆阳动作顿住了。十斤野生石斑,在这个季节,这片被过度捕捞的近海,难度堪比大海捞针。他首起身,平静地看向赵公子:“赌注呢?”
赵公子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指了指“浪里飞”号旁边停着的一艘明显破旧许多,但船体更大、看起来更结实耐造的二手铁壳船。“看见没?‘老铁牛’号!马力足,抗风浪,比你那破木头壳子强十条街!你要能钓上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这船,归你!钓不上来嘛……”他目光扫过沐昆阳的“浪里飞”,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那艘小舢板,就自己拖上岸劈了当柴烧吧!敢不敢?”
“昆阳!别冲动!”王胖子急得一把拉住沐昆阳的胳膊。周围渔民也纷纷劝阻。
沐昆阳的目光却越过赵公子,落在那艘“老铁牛”号上。更大的船,意味着能去更远的海域,能装更多的渔获,能探索更深的海底…这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心底那股因异能而生的底气,悄然涌动。他轻轻拨开王胖子的手,迎着赵公子挑衅的目光,吐出两个字: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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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里飞”号划开蔚蓝的海面,朝着沐昆阳感知中那片水温略高、礁盘复杂的海域驶去。王胖子坐在船头,一脸愁云惨雾,嘴里不住嘟囔:“完了完了,十斤石斑啊昆阳!那孙子摆明了挖坑给你跳!咱那船…那船可是咱吃饭的家伙啊!”
沐昆阳掌着舵,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他的意识却早己潜入水下,如同无形的雷达波,层层扫过下方起伏的海床、嶙峋的暗礁、丛生的海藻林。无数生命的光点在他“视野”中明灭闪烁:成群的小鱼像流动的银带,缓慢爬行的螃蟹,蛰伏在沙底的比目鱼…
“放心,胖子。”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我知道哪有鱼。”
王胖子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你小子最近运气是邪门…”他忽然又紧张起来,指着远处一个快速接近的白点:“靠!那孙子跟来了!”
果然,“海王号”那流线型的白色船体正乘风破浪,高速追来,很快便与他们并行。赵公子站在船头,拿着个扩音喇叭,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失真,但那股嘲讽劲儿一点没减:“喂!姓沐的!这都开出来十几海里了,连片鱼鳞都没见着吧?是不是该认输了啊?趁早把你那破船拖回去劈柴,省得待会儿沉海里还得捞!”
他身后的跟班爆发出一阵哄笑。
沐昆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航向,朝着感知中一个巨大的、生命力异常旺盛的深水礁盘靠近。他的异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复杂的礁石洞穴深处,一个庞大而慵懒的身影正静静蛰伏着,如同潜伏的王者。那体型…绝对超过十斤!
“浪里飞”号缓缓停稳。沐昆阳深吸一口气,拿起精心准备的钓竿。沉重的铅坠带着挂着活虾的粗大钓钩,精准地朝着那处感知中的洞抛去。钓线飞速下沉。
“切,装模作样!”赵公子在对面船上嗤笑,“这破地方能有石斑?爷撒泡尿都比你找的地方强!兄弟们,下竿!让这土包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专业!”
“海王号”上顿时忙碌起来,昂贵的钓竿纷纷入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面平静,只有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王胖子急得在船上来回踱步,汗水浸透了背心。赵公子那边起初还信心满满,可随着时间推移,除了几条巴掌大的杂鱼,也毫无动静,他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
突然!
沐昆阳手中的钓竿猛地弯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仿佛被海底的巨兽狠狠拽住!坚韧的钓线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来了!”沐昆阳低喝一声,腰马下沉,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控住钓竿。竿尖疯狂地点头,力量透过竿身清晰地传递上来,沉重得超乎想象!
“卧槽!真中了?!”王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瞬间扑到船舷边。
对面的“海王号”上,赵公子的嘲笑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沐昆阳那几乎要被拉成满月的钓竿。
“稳住!昆阳!稳住啊!”王胖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是一场纯粹力量的较量。水下的巨物显然被激怒了,狂暴地左冲右突,试图钻回它那坚固的礁石堡垒。沐昆阳咬紧牙关,双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暴起,利用钓竿的弹性和自身的力量,与水下的对手展开拉锯战。每一次收线都异常艰难,每一次那巨物的挣扎都让“浪里飞”号微微摇晃。
足足僵持了近半个小时!
“哗啦——!”
一声巨大的破水声响起!浪花西溅!
一条体型硕大得惊人的石斑鱼,终于被沐昆阳硬生生从深海里拖拽了出来!它通体呈现深沉的棕褐色,布满不规则的黑色斑块,鱼嘴宽厚,尾巴强有力地拍打着空气,在阳光下,那身厚重的鳞片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一股原始而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老天爷啊!”王胖子失声尖叫,扑过去手忙脚乱地用大抄网去兜。
“海王号”上一片死寂。赵公子张着嘴,手里的雪茄不知何时掉在了甲板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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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上去!”王胖子扯着嗓子吼,和沐昆阳一起,将那条还在奋力挣扎的巨物抬到了码头公平秤巨大的不锈钢秤盘上。砰的一声闷响,鱼尾还在不甘地拍打。
整个码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渔民、商贩、看热闹的闲人,包括刚从“海王号”上灰溜溜下来的赵公子一伙,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
秤盘指针先是猛地一沉,然后开始剧烈晃动。
十斤…十一斤…十二斤…
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十二斤七两!**
“轰——!”短暂的寂静后,码头彻底炸开了锅!
“十二斤七两!我的妈呀!”
“野生大青斑!多少年没见过了!”
“神了!沐小子真神了!”
“赵公子,服不服啊?哈哈!”
惊叹声、叫好声、哄笑声瞬间淹没了码头。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沐昆阳身上,有敬佩,有羡慕,有难以置信。邱裴宁激动得脸都红了,鲁二黑在人群里兴奋地挥舞着拳头。魏淼淼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面,看着沐昆阳,眼中满是亮晶晶的崇拜。
赵公子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活像被人当众抽了几十个耳光。他死死瞪着秤盘上那条巨物,又猛地抬头看向沐昆阳,眼神怨毒得能淬出毒汁。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狠话,却被周围巨大的声浪堵了回去。
“赵公子,”沐昆阳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老铁牛’号的钥匙?”
赵公子身体一僵,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无比艰难地、带着巨大的耻辱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狠狠摔在沐昆阳脚边的地上,转身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上“海王号”,引擎发出一阵暴躁的轰鸣,狼狈逃离。
“哈哈哈哈哈!痛快!太他妈痛快了!”王胖子一把捡起钥匙,高高举起,像举着战利品,冲着“海王号”远去的方向放声大笑,声震码头。
沐昆阳弯腰捡起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潮澎湃。他走到那艘敦实粗犷的“老铁牛”号旁边,伸手抚摸着它冰凉的铁壳船身。更大的船!更远的海!更多的可能!一股豪情在胸中激荡。
夕阳的金辉洒满海面,给码头镀上一层暖金色。人群簇拥着沐昆阳和王胖子,祝贺声不绝于耳。陆琳琅不知何时也来了,靠在她那辆惹眼的红色跑车边,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沐昆阳,眼神复杂。
沐昆阳脸上带着胜利的笑意,享受着这难得的荣光时刻。他下意识地展开异能感知,如同习惯般扫过脚下的海水,分享着这份喜悦。
就在他意识掠过船底深处那片幽暗时——一个巨大、冰冷、带着强烈金属质感的、绝对不属于任何生物的、方方正正的轮廓阴影,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那轮廓如此突兀,如此巨大,静静地蛰伏在几十米深的海泥之下,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
沐昆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首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