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林珂在画册夹缝中找到一个米色旧信封。
没有寄件人,也没有邮戳。
只在封口处写了一个极轻、极模糊的字迹:
> “她的名字,只剩半个音。”
林珂打开信封,里面只是一张残破纸页,
上面手写着几句话:
> “她在第八大街的流动诊所义诊了五年,
为无数人写下病历,却没有人为她写下全名。”
> “她总是笑着说,‘我就叫小聂吧。’”
林珂怔住。
“小聂”,是名字,还是昵称?是缩写,还是代号?
她不知道,但她意识到——
这个“她”,被众人铭记,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名。
—
她决定出发。
第八大街,黄昏时分灯火通明,
是南市最喧嚣又最快速更替的街区之一。
在街角一间“爱民义诊站”的残旧公示牌上,
林珂找到了“她”的痕迹。
一行用油性笔涂写的字:
> “感恩‘小聂医生’,我那年就是她一口口喂粥救回来的。”
> “她比我妈还像妈。”
> “她不肯留下照片,说她不是‘医生’,只是个路过的人。”
林珂轻轻摸过那些字,眼角发酸。
她走进义诊站,一位看似年近六旬的义工大叔正埋头清点物资。
林珂亮出那张残页,轻声问:“您知道这个‘小聂’吗?”
对方抬起头,点点头,叹了口气:
> “知道啊,谁不知道。她那几年就是这站的主心骨。
只是后来突然说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就没再回来过。”
林珂问:“她的全名呢?身份证?备案?有没有合影、资料?”
义工大叔皱了眉,摇头苦笑:
> “她从不说姓什么,说‘叫我小聂就够了’。
有一次我们强行塞给她工资,她第二天就全部捐给了附近福利院,
连支票背面都没签字。”
他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
> “她像个雾一样的人,来时轻,说走就走。”
—
林珂站在诊所门前,风拂过她的发梢。
她忽然意识到:
她们之中,有人被编号、被简化、被归类;
而“小聂”这一类,是主动隐去姓名的存在。
不是逃避,而是选择。
她把别人记得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唯独自己的名字,悄悄藏了。
—
林珂回到画室,坐在桌前,铺开纸页。
她画了一个站在诊所门前、戴着口罩、笑着弯腰的人影。
背后,是风吹翻的病历卡,是擦拭过的玻璃门。
她在画的下方写下:
> “她治好了许多人的病,
却从未让人知道,她真正是谁。”
> “她像灯塔一样,只亮,不留名。”
这一次,她写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
第二天,林珂将画复印成小册子,在第八大街沿路贴出。
封面写着:
> 《无名之她》
引言只有一句话:
> “如果你曾被她照亮,
请你告诉我,她的真名。”
—
结果出人意料。
三天后,义诊站的邮箱中多了三十余封匿名信。
每封信都描述了“她”的模样与声音,
有人说她姓“聂”,有人说她叫“聂语”或“聂青”,
也有人说她可能根本不姓“聂”。
但所有人写到她时,语气都温柔、笃定。
林珂将这些线索收集起来,拼贴成一幅复合画像。
不同口述下的她,融合在一张模糊却坚定的轮廓里。
她终于明白了——
或许,名字不在于是否真实存在,
而在于,是否有人在用心唤它。
—
最后一页,她写下:
> “你若在远方看到这幅画像,
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如果你仍不愿说,
那我们就继续叫你‘小聂’——
因为这个名字,
己经被很多人,当作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