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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雪下得邪性，不是飘的，是横着刮的，像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割。屯里的粮仓早见了底，连老鼠洞都被掏空了。杆子蹲在炕沿上磨匕首，刀刃在磨石上"嚓嚓"响，听得人牙根发酸。
"再这么下去，得吃人了。"赵炮头盯着自己干瘪的肚皮，舌头舔着开裂的嘴唇。
青皮从门外跌进来，怀里抱着个血淋淋的布包："涧沟...涧沟狼群咬死了头老麋鹿..."他抖开布包，半颗冻硬的狼心滚在炕桌上，表面还覆着层冰碴子。
"母狼的？"杆子用刀尖拨了拨。
"公狼。"青皮眼神发首，"它自个儿撞在咱们设的陷阱上，临死前用牙豁开肚皮，把心掏出来了..."
老萨满的鹿骨卦签摔在雪地上，排成个诡异的十字。他盯着那颗狼心，皱纹里夹着的雪粒子簌簌往下掉："山神爷要收供品了...得活人吃下这颗心，狼群才肯让出死麋鹿。"
"放你娘的狗臭屁！"杆子一脚踹翻卦桌，却见屯里最蔫巴的王老蔫突然扑上来，抓起狼心就往嘴里塞。冻硬的心脏在他牙齿间"咯吱"作响，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活像头生啃猎物的狼。
更骇人的是，王老蔫边嚼边笑，残缺的门牙上挂着狼心碎肉："香...真他娘的香..."
后半夜，屯子里飘起煮肉的香气。二十多个汉子蹲在祠堂里分食那头麋鹿，每人的碗里都浮着层诡异的油花。杆子注意到，所有吃过狼心的人，眼白都泛着层淡淡的绿。
"不对劲。"青皮悄悄拽他衣角，"你瞅王老蔫..."
月光下，王老蔫正西肢着地在雪地上爬行，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突然扑向看热闹的屯狗，一口咬住狗脖子。被撕扯的狗惨叫起来，而其他吃过狼心的汉子竟跟着龇出牙，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
崔月红留下的那只小狼狗突然狂吠，不是冲着发疯的村民，而是对着东山方向。雪幕中缓缓走出七匹壮狼，为首的独耳母狼嘴里叼着束枯草——是能解狼毒的白头翁。
"它们早知道会这样！"青皮突然明白过来，"公狼是故意送死的！"
杆子夺过枯草塞进王老蔫嘴里，这蔫巴汉子立刻蜷缩着呕吐起来，一团团带着黑毛的秽物喷在雪地上，竟像极了未消化的狼毛。更骇人的是，呕吐物里混着半片指甲盖——是人的。
独耳母狼没走。它用前爪扒开积雪，露出个冻得发青的婴儿——正是三年前被涧沟公狼叼走的"狼质"。孩子还活着，手腕上系着条狼筋编的手绳，小脸贴在母狼腹毛上睡得正香。
"换盐..."青皮突然听懂母狼的呜咽，"它们要十斤盐过冬..."
杆子解下腰间装盐的麂皮袋，母狼却用头把它拱回来，转而叼起地上那滩呕吐物里的黑毛，混着雪吞了下去。月光照在它独耳上的旧伤疤，分明是杆子三年前猎枪打的。
天亮前，吃了白头翁的村民们都醒了。王老蔫跪在祠堂里，把剩下的狼心供在祖宗牌位前，突然抡起斧头剁下自己一截小指："我婆娘...去年饿死的...我偷偷..."
杆子没让他说完，抓起那截断指扔进火塘。焦糊味中，东山传来悠长的狼嗥，调子竟像极了萨满唱的安魂曲。青皮看见狼孩站在远处的白桦林里，手里捧着个雪堆的小坟包，坟头插着根带血的箭——正是当年射杀涧沟公狼的那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