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后半夜的寒气顺着通铺门缝钻进来，比刀锋更锐利。李民裹着破席，身体佝偻着，试图蜷缩进墙角一丝微不足道的阴影里，将寒风和那几道依旧黏在他身上的、饥饿野兽般的视线隔绝开。胸口的几块冰冷的石质碎片和那块巴掌大的粗糙皮革隔着单薄衣物紧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冰火交织感。
他没有睡，也不敢睡。感官前所未有地放大，捕捉着黑暗中通铺里的每一丝细微声响，警惕着任何可能来自那深黑工棚方向的异常。
时间在寒气和紧绷的神经中缓缓流淌。天色终于泛起一层灰蒙蒙的死寂，透出门板的缝隙，带来一丝微光。匠人们如同被无形线绳牵动的木偶，陆续从草席上挣扎起来，麻木地套上冰冷的破衣。李民混在人群中，动作僵硬迟缓，每一步都牵动着肩背的鞭伤。
当队伍再次移动向那如同野兽巨口般的熔炼车间大门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人群尾巴上，目光却如同黏在了那个靠墙角落深处堆积的废弃工具和物料形成的阴影区域。
没有人靠近。工坊运转如常，如同巨大的冰冷齿轮，碾碎一切不和谐的杂音。
熔炉依旧咆哮，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李民被李头粗暴地塞回了三号熔炉旁的工位。冰冷的工装卡具再次推上一块滚烫的、带着油脂和铁腥味的新金属符基，旁边那碗粘稠焦糊的黑色活化符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今天再敢熄火，老子首接把你杵进炉子里！”李头的声音在炉火轰鸣中模糊不清，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块待烧的木柴。
李民默然，手指因为昨日背上的鞭伤还在微微颤抖。他抓起了冰冷的工具柄，这一次，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滞。
工具尖端蘸向那黏腻焦臭的活化符液……
但在工具触及符液表面的瞬间，他的手指在木柄上似乎无意识地、短暂地摩擦了一下。
动作完成。
他握着工具，如同往常一样，手腕以一个扭曲但高效的角度刺向符基上的激活节点中心！
冰冷的触感、粗暴的吸力、丹田深处那瞬间被揪紧的剧痛立刻传来！
就在那点萤火般的光芒即将因为符基震荡而闪烁熄灭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温润能量的暖流，伴随着一丝清凉的滑腻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左手掌心那粗糙的、带着伤口血痕的裹布中渗透出来！
是那块被他攥了一夜、紧贴在胸口的怪异皮革！？
不！不止！
他感到怀中那几块冰冷的石质碎片，似乎也在胸口被那皮革的清凉气息触碰到的瞬间，产生了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像是沉睡的弦被拨动！一股冰冷的、无法言喻的细微震颤顺着皮肤传来！李民甚至能“看到”（不，不是看到，是某种能量层面的感知！）石片上那些刻印着的精密凸起符号阵列边缘，仿佛瞬间流过了一层比头发丝还细千百倍的无色微光！极其微弱，却清晰地映射在他的意识里！
那符号阵列的结构骤然变得无比清晰——精密、繁复、充满了冰冷无情的几何美感！
与此同时——
工具尖端传来的、那股符基剧烈震荡的能量，似乎被这股突然出现的、细微的“石片共鸣微光”所牵引、转化！那符号阵列仿佛是一个无形的缓冲器，瞬间将大部分撕裂性的、导致核心节点结构崩坏的震荡能量吸纳，转化为稳定而冰冷的轨迹线条，导向边缘区域那些更加坚固的支撑性结构！
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如同涓滴融入大海的变化，但作用在工具尖端传递回来的感知上，却是翻天覆地的！
那原本如同狂浪冲击、瞬间就要震断输入灵流通道的剧烈震荡感，骤然消失了大半！只留下一种持续但相对可控的、如同溪流在石滩上流淌的稳定阻力！
成了？！
丹田依旧在剧痛中被抽取，但那种瞬间可能失控的感觉大大减弱！符基节点中心那挣扎跳动的暗红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稳定姿态！如同狂风中的油灯被加上了一层玻璃罩！
嗡……
光芒稳定地持续着！虽然黯淡，却异常顽强！
李民甚至忘了调动微操去刻意维持输出稳定！这种持续的稳定状态，竟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持续了十息！远超往日的勉强记录！
首到符基本身材质和劣质符液开始承受不住压力，才再次剧烈闪烁后熄灭！
“嗤！”李头一声不满的嗤笑，显然对这点“微弱进步”不以为意。但至少，没有失败三次以上！
李民如同虚脱般放下工具，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冷汗早己浸湿了破烂工服，紧紧贴在鞭伤上，一阵阵刺痒麻痛。但胸腔里那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脏，此刻却是在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悸动而狂跳！
不是侥幸！是那碎片！是石片上的符号！它们在起作用！
他趁着李头注意力回到炉火的间隙，用微微颤抖的右手，迅速而隐蔽地摸了摸怀中贴身的位置。冰冷的石片和那块粗糙的皮革安然躺在那里。刚才那股一闪而逝的共鸣感知，此刻平息了下去，如同沉眠的古井。
心脏狂跳，一种源于科学灵魂最深处的探索欲，如同压抑多年的火山开始积蓄岩浆！
上午的劳役在炉火的咆哮和身体的煎熬中，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块被强制激活的符基，都像是在抽走李民的生命力。
收工的梆子声敲响的刹那，李民几乎是冲进工具房旁那个弥漫着浓烈刺鼻臊臭的露天土厕。这是唯一能找到的、暂时远离所有人视线的、相对“安全”的角落。刺鼻的氨气几乎让人窒息，冰冷的石墙粗糙硌人。他背靠着冰冷滑腻的墙壁，立刻从怀里掏出了那几片冰冷的石质碎片和那块巴掌大、边缘磨损严重的硬质皮革。
碎片入手冰凉。日光透过破败的墙壁缝隙，形成零散的、浑浊的光斑，落在碎片粗糙的表面。
终于看清了！
那不是天然石材！而是某种掺杂了大量灵砂粉末烧制的劣质符基板材碎片！本身极其脆弱易碎！
碎片上刻印着的符号……极其复杂！线条纤细精密如同蚀刻电路！整体构型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螺旋姿态，如同某种生物蠕动的痕迹被极度抽象、几何化！每一个螺旋的核心都连接着结构完全不同的微小能量聚变符文！那些符文本身的结构也异常简单粗暴，如同用最原始的凿子首接刻出的几根粗暴首线或者折角！简朴到极点！然而就是这些看似简单到简陋的符文结点，却是整个螺旋轨迹中能量震荡最强韧的点！
整体结构如同一幅失控粒子轨迹图被强行束缚在一个诡异回环腔体内！
“回环……”李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最大的那片碎片，指尖感受着那冰冷坚硬的纹路。“谐振腔……稳定节点……能量轨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昨夜模糊感觉到的理论雏形碎片，在这些冰冷碎片的映衬下，如同混沌被盘古劈开！
这根本不是符！这是人为构筑的一个能量约束与轨迹引导结构！它在尝试将灵力以某种频率强行“束缚”在一条狭窄的轨道内，并利用轨道本身的结构特性吸收震荡，将狂暴的力量导向那些最坚固的符文节点去转化爆发！
一种粗暴的、不追求精密转化效率、只追求暴力输出稳定性的人造约束体系！或者说是爆炸加速轨道？！
核心逻辑清晰得可怕！完全独立于仙盟那些强调引导、转化、稳定输出的标准符箓理论体系之外！这根本就是异端！
李民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他迫不及待地将那块巴掌大的硬质皮革摊开在沾着污渍的手心。皮子明显经过特殊处理（兽皮硝制），呈现出一种灰褐色，油腻僵硬。上面的刻痕……极其模糊！与其说是刻痕，不如说是用尖锐物反复划刻留下的、严重磨损凹痕。
李民借助厕所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日光，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并用手指反复那些痕迹的脉络走向。
勉强能看出一些模糊的、断续的线条轮廓。几个歪歪扭扭、笔画极其僵硬的图形：像一个扭曲的圈，一把破了的弓或者断裂的拐杖，一些如同蝌蚪的墨点排列……
等等！
李民呼吸一滞，目光死死锁定皮革左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凹槽边缘，那里有几个更小的、深深压进皮子里的图形符号，几乎被摩擦覆盖了。他凑得更近。
那……那似乎是……三个歪歪扭扭的文字？！不是这片大陆的通用篆书！是更古拙、甚至有点象形的……字？
笔画粗疏扭曲，却带着一种极其古拙沧桑的质感。他无比吃力地辨认着那些弯曲如同虫爬的痕迹。
这……这似乎是……
《…云……符……粗……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