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烬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涌入鼻腔，林深缓缓睁开眼。头顶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眶发酸，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传来阵阵刺痛，颈间的项圈己经消失不见。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川带着满身药味走进来，肩膀上还打着石膏。

"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欣喜，将温水递到她唇边，"昏迷了整整三天。"

林深艰难地转动脖颈，病房里没有季沉舟的影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地下室里的血腥气、季沉舟偏执的眼神、还有他亲口承认杀害父亲的画面，每一幕都像钢针般扎进心脏。她颤抖着抓住陆川的衣袖："季沉舟......他怎么样了？"

陆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写着："天才医生因爱成狂，连环凶案真相曝光"。配图是季沉舟被押上警车的画面，他的白大褂染满血迹，却仍在对着镜头嘶吼她的名字。

"警方在他的公寓里找到了二十七个标本罐，"陆川的声音冰冷，"还有你父亲车祸的全部证据。他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林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自由了，可这份自由却让她喘不过气。父亲的死、季沉舟的疯狂、还有那些被他囚禁的日夜，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灵魂。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涌出："是我害了他......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

"这不是你的错。"陆川握住她颤抖的手，"他的偏执早在遇见你之前就己经扭曲。"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警察在他书房找到的，应该是想寄给你的信。"

泛黄的信纸上，字迹随着时间晕染开。林深展开信纸，季沉舟的字迹工整得可怕："阿深，今天解剖了第三颗心脏，依然不够完美。我要找到最契合你的那一颗，就像你承诺过的，把我们的心脏连在一起......"

信的末尾，是密密麻麻重复的"阿深"二字，最后几行被水渍晕染，模糊成一片墨色。林深的眼泪滴在信纸上，和旧有的水渍重叠。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季沉舟总在日记本上画她的画像，用彩铅涂满整个本子。那时的喜欢，纯粹得像冬日的初雪。

一个月后，林深站在精神病院的探视窗前。玻璃那头，季沉舟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当他的目光扫过她时，突然冲到玻璃前，双手在上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阿深！我们的手术还没做完......"

护士连忙将他拉开，季沉舟却仍在嘶吼："我的心脏还空着！你答应过要给我换瓣膜的......"

林深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医生告诉她，季沉舟患上了严重的妄想症，始终活在那个扭曲的世界里。他的病历本上，诊断结果写着："偏执型人格障碍，伴有严重臆想症"。

走出医院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图片，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季沉舟站在她家楼下，仰头望着窗户，眼神里是熟悉的偏执与疯狂。图片下方只有一行字："阿深，我会找到你"。

林深的手指颤抖着删除短信，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她知道，季沉舟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消散，这份扭曲的爱，就像附骨之疽，将伴随着她的余生。

夜幕降临，林深站在自家窗前。远处的医院灯火通明，某个病房的窗户后，季沉舟或许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继续着他未完成的"手术"。而她，将带着这份沉重的枷锁，在余烬中寻找重生的可能。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林深关上窗户，将黑暗隔绝在外。但她知道，有些黑暗早己扎根在心底，永远无法彻底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