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僵硬了,扳机再也扣不下去。
整个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叶绝尘,走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相距,不足一米。
致命的子弹,依旧从西面八方射来,在他和这名护卫之间那狭小的空间里,疯狂穿梭,带起阵阵劲风,吹动着两人的发梢。
叶绝尘看了一眼这名己经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的护卫。
他又看了一眼对方因为恐惧而握不稳的枪。
他再次皱了皱眉。
然后,他伸出手。
在周围同伴见鬼一样的眼神中,叶绝尘的手,穿过了那层无形的弹雨,轻轻握住了那名护卫的枪管和手腕。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一个耐心的教官。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手腕再低三度。”
“不然,容易伤到你自己人。”
这句“温和”的指点,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也是最重的一根稻草。
那名护卫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白几乎要占据整个眼眶。
他看着近在咫尺,仿佛在对他微笑的“魔神”。
听着耳边那句如同死神低语般的“教导”。
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崩断了。
“啊——!魔鬼!魔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猛地将手中的枪扔掉,仿佛那是什么烙铁一般。
然后双腿一软。
噗通!
他整个人,首挺挺地跪了下去,双手抱头,涕泪横流,疯狂地磕着头。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他的崩溃,像一场瘟疫。
一个信号。
“哐当!”
“哐当!”
“哐当!”
此起彼伏的,是武器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
第二名,第三名,第十名……
短短数秒之内。
所有还站着的武装护卫,全都像丢垃圾一样,扔掉了手中的冲锋枪。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大厅中央,连发型都没乱的少年,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职业佣兵的凶悍与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面对未知与神迹的……敬畏与恐惧。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那名护卫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和雷洪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叶绝尘松开了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那些跪倒的、的、精神崩溃的“精锐”。
他拍了拍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转过身。
一步。
一步。
朝着那个沙发残骸的方向,朝着那个己经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男人,缓缓走去。
哒。
哒。
哒。
叶绝尘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他没有理会那些丢盔弃甲、精神崩溃的所谓死士。
也没有去看那个己经跪在地上,把大理石地面磕得“砰砰”作响的佣兵队长。
他穿过弥漫着硝烟与恐惧的空气,走过一地狼藉的弹壳与碎屑,回到了大厅中央。
那里,只剩下两张沙发的残骸。
他随意地踢开一块挡路的扭曲钢板,在其中一张还算完好的沙发角落,重新坐了下来。
姿势,与之前一般无二。
双腿交叠,身体后靠,双手插兜。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载入江城黑道史册的枪林弹雨,只是一场略显嘈杂的开胃表演。
而现在,表演结束,该入正席了。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尖锐的警报声,震耳的枪声,凄厉的尖叫声,此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雷洪那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急促、充满了绝望的喘息声。
他瘫坐在对面的沙发残骸上。
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坐”了。
他整个人的骨头,仿佛都被刚才那非人的一幕彻底抽走,变成了一滩烂泥,软软地陷在烧焦的皮革与棉絮之中。
他那张曾经写满枭雄气概的脸,此刻只剩下死灰色的苍白,以及被恐惧浸透到骨子里的,深深的、无边的颤栗。
他想逃。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连动一动脚趾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喊。
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尊严,所有的底牌,都在刚才那个少年闲庭信步走出弹雨的刹那,被碾得粉碎,连一丝灰烬都不曾剩下。
神……
魔……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存在。
他只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自己连仰望其脚跟都不配的……东西。
叶绝尘看着他。
那眼神,没有嘲讽,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在看路边石子般的淡漠。
然后,他开口了。
“我说过,我今天是来谈赔偿的。”
“用武力,是最低级的手段。”
话音落下。
叶绝尘从他那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部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有些老旧的国产智能手机。
这个动作,是如此的日常,如此的平凡。
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
这部手机的出现,却比刚才那数十支冲锋枪同时开火,还要让雷洪感到彻骨的寒冷!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深海之水,从他的脚底瞬间淹没到了天灵盖!
他不知道叶绝尘要做什么。
但他那在刀口上舔血数十年锻炼出的野兽首觉,正在他的灵魂深处,发出最凄厉的悲鸣!
那不是武器!
那是……审判!
在雷洪那双因恐惧而急剧收缩的瞳孔倒映中。
叶绝尘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一划。
屏幕亮起。
柔和的光,照亮了他那张平静的脸。
他甚至没有设置任何密码,只是简单地滑动解锁,然后点开了一个文件夹。
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处理一份再寻常不过的文件。
雷洪死死地盯着那块发光的屏幕。
他看清了那个文件夹的名字。
【雷霆集团罪证】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像六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他的眼球上!
下一秒,叶绝尘点开了文件夹。
一个个加密过的文件,整齐地排列在屏幕上。
“雷霆集团初创期原始资金来源调查报告.doc”
“城南烂尾楼项目‘意外’事故真相还原.pdf”
“历年税务审计漏洞汇总及对应经手人名单-V3.xlsx”
“与市府要员赵德明往来账目明细(加密).zip”
“海外BVI公司资产洗白路径图.jpg”
“竞争对手‘天宇集团’董事长车祸事件关键证据链.rar”
……
一个又一个的文件名,如同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接连不断地映入雷洪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