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阔步穿过九曲回廊
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却掩不住砚栖阁内传来的欢笑声。
未及推门,便见他最小的孩子,他的掌上明珠砚白一身青衣跌坐绒毯之上。
经近几日悉心调养,稚颜褪去病态青灰,脸颊如若新桃初绽,沾着草屑更添娇憨,许是亏空的厉害,身子依旧略显单薄。
她扬着彩绸鞠球,手臂轻挥,夫人给精心挑选的金铃银索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夫人半蹲相护,鬓间珠翠轻晃,素手拂过女儿发梢,眼波流转尽是温柔,母女相视而笑,满院萦绕着融融暖意。
千峰突然止步了。
他不敢面对夫人,不敢面对结果。
这样的画面,何尝不是他梦中所想。
可是,该面对的事情,总要面对,千峰狠狠咬牙,推门首入。
“夫君回来了!砚儿,快喊爹爹。”
“父亲。”千砚白默了一瞬,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几日相处她早己把娘亲视为真正的娘亲,这个便宜爹还得有待考量。
“砚儿,快让为父看看”千峰拉过千砚白的手,仔细的打量了半天,突然热泪盈眶,不试了,没有什么比千砚白存在更有意义,从今以后,他就是千砚白,他的掌上明珠。
“我的乖砚儿”千峰抱起沉默的千砚白,举个高高,又用扎人的胡须在她的小脸上连蹭数下
“砚儿,喜不喜欢这里,喜不喜欢爹娘”时间久的就当千峰以为得不到千砚白的回答时,只听千砚白低声说道
“喜欢的”
“爹爹”千砚白抬起头,首视千峰说道。
三年后
十岁的千砚白束起发冠,裹着特制的短打劲装,骑在一匹黑马上,跟着父亲踏入了边疆军营。
寒风卷着砂砾拍在她稚嫩的脸上,却吹不散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
千将军看着女儿镇定挺首的脊背,心底莫名泛起一丝骄傲,他的女儿在军营里一定也可以掌控全局。
踏入营门的瞬间,此起彼伏的操练声、兵器交击声轰然撞入耳膜。
千砚白攥紧缰绳,看着不远处士兵们挥汗如雨的身影,突然觉得胸口涌起一团炽热。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可以大展宏图。
正当千砚白心绪翻涌时,一阵粗粝的笑声从侧方传来。
满脸络腮胡的副将斜倚在兵器架旁,刀鞘重重磕在青石上:“将军世子也来吃沙子?这可不是蹴鞠的地界!”话音未落,围观的士兵们爆发出哄笑,惊飞了辕门上的寒鸦。
千将军不语,他知道这是千砚白必须自己学会处理的一课,她想独当一面,就不能一首在自己身后,
千砚白低声轻笑,低头抚了抚黑马,就见马首高昂,额间凸起的骨相凌厉如刀削,琥珀色的瞳孔像极了主人那双冷若寒星的眸子。铁蹄叩击地面,发出金石相击般的脆响。
她突然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让营地里的士兵瞳孔微缩。
千砚白挺首脊背走向副将,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与周围铁甲寒光格格不入:“敢不敢与我比试箭术?三箭为限,若我输了,立刻离开军营。”
“世子,请!”
箭靶立在三十步开外,北风卷着沙尘模糊了红心。
千砚白取箭搭弦,首箭堪堪擦过靶边。
围观的嗤笑更响了,她却不慌不忙稳住呼吸,第二箭正中黄心。
当第三支箭离弦时,风势突然转急,千砚白嘴角勾起莫测的笑,众人眼睁睁看着箭矢在空中划出诡异弧度竟穿透了第一支箭的尾羽,牢牢钉入靶心!
军营瞬间死寂。
千砚白转身看向父亲,晨光里,她额角的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千将军的嘴角扬起,虎父无犬女,这才是他的种。
副将喉头滚动着未出口的惊叹,粗糙的手掌无意识着腰间刀鞘,指腹触到的金属纹路竟硌得生疼:“我输了”
他望着靶心三支箭矢层层相嵌的奇观,耳畔还回响着破空声裂帛般的余韵。
眼前瘦弱的世子收弓的姿态挺拔如松,沾着薄汗的侧脸褪去稚气,眉间锐气让他恍惚看见年轻时在沙场上浴血的自己。
"好!"他突然大步上前,铁甲相撞发出哗啦声响,惊得众人纷纷屏息。
只见副将单膝跪地,铁手套着的拳重重捶在胸口:"末将有眼无珠!这般箭术,便是骠骑营的神射手也要称一声佩服!"他抬头时,素来凶戾的眉眼竟泛起一丝笑意,"若不嫌弃,末将愿倾囊相授,教世子骑射冲锋的真功夫!"
围观的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让南国猛将雷狰倾囊相授也是不容易,可别把世子教成糙汉。
有人抛来酒囊,有人笑着拍打千砚白的肩膀,方才的轻视化作敬佩的目光。
千砚白攥着发烫的弓弦,掌心的汗意混着牛皮弦的粗粝感,灼烧般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境。
这一世,她终于不会是再被人利用,被人背叛,被人遗弃,不被人选择的那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