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带来的剧痛,甚至压过了百年前记忆的酷刑。
是她…是她害死了那个孩子!因为她的“探究”,她的“闯入”!
玄霄的警告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神魂俱灭!这就是代价!
“嗬…嗬嗬……”
祭坛中央,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喘息声陡然变得粗重、狂暴!那声音不再仅仅是痛苦,更充满了某种东西彻底崩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桑月艰难地抬起被血和泪模糊的视线。
只见跪伏在祭坛中央的玄霄,猛地抬起了头!
凌乱的黑发下,那双曾如寒潭般深邃、也曾翻涌过悲恸与诘问的眼眸,此刻彻底被一片粘稠的、不祥的猩红所吞噬!
眼白完全消失,只剩下沸腾的血色!
里面翻涌的不再是理智,而是积压了百年的无边戾气、被背叛的滔天恨意、以及被这锁链符咒日夜折磨而催生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
“呃啊——!!!”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咆哮,从玄霄撕裂的喉咙中爆发出来!
震得整个洞穴簌簌发抖!洞顶的钟乳石纷纷断裂坠落!
随着这声咆哮,他身上那些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的暗红裂痕,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光!
狂暴的能量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在他体内疯狂奔涌、冲撞!
那贯穿他琵琶骨的两根漆黑锁链,瞬间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绷得笔首!
锁链上那些暗红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压制,却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
咔!咔嚓!
细密的、如同冰面破裂的脆响,清晰地在那两根粗如儿臂的锁链上响起!
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那坚不可摧的幽冷金属表面迅速蔓延开来!锁链在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寸寸龟裂!
石壁上,那无数张蠕动着猩红符文的符咒,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和即将崩断的锁链所刺激,瞬间爆发出更加刺目、更加贪婪的红光!
无数怨毒的意念尖啸着汇聚,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污血漩涡般的能量流,更加疯狂地冲刷、撕扯着玄霄的身体和灵魂!
它们在兴奋!它们在渴望!渴望这困兽彻底挣脱枷锁、被戾气完全吞噬的那一刻!那将是它们最丰盛的“血食”!
玄霄的身体在狂暴能量和怨念冲刷的双重折磨下剧烈地痉挛、扭曲!
那双完全被血色吞没的眸子,如同两颗燃烧的血钻,猛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气息奄奄的桑月!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恨意!百年的囚禁!此刻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是……你……”
沙哑的、如同砂石摩擦着锈铁的声音,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毒,一字一顿地挤出齿缝。
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百年前那杯毒酒、那柄石锤、那穿胸而过的淬毒箭矢的冰冷和剧痛!
“都……是……你!!!”
最后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玄霄的身影化作一道裹挟着血光与毁灭气息的残影,瞬间撕裂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只冰冷、布满灼红裂痕、骨节因用力而狰狞变形的手,带着足以捏碎精钢的恐怖力量,狠狠扼住了桑月的喉咙!
“呃!”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桑月!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提起,双脚离地!
眼前瞬间被黑暗和迸溅的金星淹没!死亡的冰冷触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了她!
石壁上,无数符咒发出更加兴奋、更加贪婪的尖啸!血光暴涨!它们在等待!等待这最后的祭品被撕碎!等待那困兽彻底沉沦于疯狂!等待一场血腥的盛宴!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烫感,猛地从桑月的颈间爆发!
那热度是如此惊人,瞬间压过了喉咙被扼碎的剧痛,甚至压过了额间烙印和琵琶骨的幻痛!
是玉璜!那枚拼合完整的、焦黑的、浸透了百年前血与火的古玉璜!
它紧贴着桑月的皮肤,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灼目的白光!这白光带着一种古老而纯净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桑月眼前的部分黑暗!
与此同时,一个被尘封的、更加久远的、带着无尽温柔与绝望的画面,被这灼烫的白光强行拽出记忆的深渊,无比清晰地投射在桑月濒死的意识里——
不再是婚宴,而是更早的、尸山血海的战场边缘!
百年前的自己浑身浴血,胸口插着半截断矛,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玄霄跪在她身边,同样伤痕累累,深色的战袍被鲜血浸透。
他的脸上不再是神明般的冰冷,而是充满了凡人的恐惧和绝望。
他颤抖的手,死死按着她汩汩冒血的伤口,却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玄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到极致的痛楚!他猛地并指如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胸膛!血肉被强行破开!没有惨叫,只有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的颤抖!
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从剖开的胸膛里,挖出了半枚温润的、却同样沾染着新鲜血迹的白玉璜!那玉璜的纹路,与桑月颈间此刻灼烫的玉璜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完整,更加莹润!
玄霄将那半枚染血的、带着他心头热血和某种神秘力量的玉璜,无比珍重地、带着无尽的不舍和祈求,用力塞进濒死的桑月冰冷的手心!
他的嘴唇开合,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微弱却清晰地烙印进灵魂:
“带着它…桑月…活…下去……”
活下去!
百年前战场边缘的嘱托,与婚宴上无声的唇语,在此刻,在桑月濒死的这一刻,轰然重合!
不是背叛!是守护!是牺牲!他剖开自己的胸膛,用半枚本命玉璜,换了她百年前的一线生机!而她却……
“呃…嗬…” 喉咙被扼住,桑月无法出声,但巨大的悲痛、悔恨和一种超越死亡的决绝,如同火山般在她破碎的胸腔里爆发!
颈间的玉璜白光暴涨,那纯净的力量似乎短暂地灼伤了玄霄扼住她喉咙的手,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茫然和痛苦,扼住她喉咙的力量,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就是现在!
桑月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被扼住的身体向前一挣!那只没有被束缚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伸向自己的颈间!
她一把扯下了那枚灼烫如同小太阳的、拼合完整的焦黑玉璜!
玉璜在她染血的掌心,白光与暗红的血垢交织,散发出一种奇异而悲怆的力量波动!
然后,在玄霄那双被戾气吞噬的血眸注视下,在石壁符咒贪婪的尖啸声中,桑月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那枚凝聚了百年血泪、承载了两次“活下去”嘱托的玉璜,狠狠地、决绝地按向了玄霄那布满灼红裂痕、剧烈起伏的胸膛正中!
“呃啊——!”
在玉璜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玄霄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弓起!扼住桑月喉咙的手瞬间松开!
桑月重重摔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咳着血,视线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枚焦黑的玉璜,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陷入玄霄的胸膛!
玉璜上爆发出的刺目白光与他体内狂暴的血色戾气疯狂冲突、吞噬!
他身上的暗红裂痕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石壁上的符咒发出更加凄厉、更加恐怖的尖啸!
“这…次…”桑月咳着血沫,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百年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死死盯着玄霄那双因剧痛和冲突而剧烈波动、血色与一丝微弱清明疯狂交替的眼眸:
“换…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