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的牌子,救得了一时,却绑住了一世。
镇子里重新亮起烟火,街道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沈爷回来了。”
“沈爷没死,真是福星。”
人们小声议论时,语气里多了敬畏,也多了点隐隐的不安。
毕竟一个能被靖南副司令捧为保命要员的人,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再惹来一场大祸。
沈屿心里明白,自己这一身杀气,就算一辈子洗不干净。
林可意跟着他进院门,眼泪还是没止住。
“沈先生,你以后……真就要一辈子给他们当这块牌子吗?”
沈屿看着梁上那块“靖南保命要员”的木印,忽然苦笑:“可意,我也不想。”
林可意抱住他,哭得声音颤抖:“我想要个孩子,想好好过日子,为什么就那么难……”
沈屿心一酸,摸着她的头发:“再熬一熬,好不好?等这镇子再稳一阵,我们就走。”
林可意抬头,眼里闪着一点微弱的希望:“你说真的?”
沈屿点头:“我说真的。”
可这个承诺,还没热透,就被敲碎。
两天后,靖南军派来的参谋忽然登门。
“沈爷,南江纪家的余孽又集结了,这次合了几股流寇,人数不小,副司令命您前去震慑。”
沈屿脸色沉了下去,语气冰得像冬天:“才回来两天,又走?”
参谋尴尬地笑:“镇上百姓怕啊,您就是这面旗子,不能倒。”
林可意在屋里一听,整个人都软了:“不要去……沈先生,别去……”
沈屿看向她,眼底全是痛:“可意,你别拦,我要是不去,来的就是火。”
林可意哭着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要不咱们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沈屿缓缓摇头:“江湖追人,哪有天涯。”
林可意泪水打湿了他的袖口:“那你回来。”
沈屿将她搂紧:“回来。”
这次去的更远,走了三天三夜,到达南江边缘的一座荒镇。
荒镇被纪家余部连着几个流寇霸占,粮都收光,百姓被困得水米不进。
靖南副司令只派了三十人护沈屿,根本靠不住。
沈屿下马,脚刚落地,就闻到满镇的尸臭味,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镇子里全是绝望,那我就是他们要吃的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得像钢刀:“亮牌。”
镇里,几个纪家残兵抬着火枪拦住他。
“沈爷?”
“靖南军的狗?”
他们口气又狠又乱,可当看见那块木印,眼神立刻变了。
“他真是那沈爷?”
“沈爷还活着?”
恐惧像水一样蔓延开。
沈屿走上前,语气平静:“我只说一次,放人,退粮,散了。”
一个刀疤脸硬着头皮:“沈爷,你一个人就想挡我们?”
沈屿猛地拔出袖中短刀,刀光贴着刀疤脸的颈子一闪,冰冷:“我一个人,够不够?”
刀疤脸哆嗦了一下,转头就往后退。
可就在这时候,流寇里一个披着红袍的人冷笑:“沈爷,你真当自己还能吓住江湖?”
那声音像毒蛇,阴森森地首钻耳朵。
沈屿眼神微动,看清他腰间挂着一枚细银刀坠,立刻心里警铃大作。
南江银刀门的人!
这是江湖上最狠的一股杀手,纪家肯定花了大代价。
沈屿慢慢收刀,抬眼:“你想怎样?”
红袍人露出一抹森白的牙:“想要你的人头。”
话音一落,他手腕抖出一柄匕首,快得像蛇吐信,首刺沈屿心口!
沈屿早有防备,侧身一闪,袖口的短刀贴着对方手腕一挑,只听“咔”地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红袍人一愣,没想到沈屿的反应比传闻更狠,倒退一步就要再扑。
沈屿不等他站稳,己经飞身撞上去,肘尖狠狠磕在红袍人下巴,接着反手锁喉,一声闷响,红袍人软了下去。
镇里瞬间鸦雀无声。
纪家残兵被吓得脸都白了,刀都拿不稳:“沈爷,饶命!”
靖南军的人趁机高喊:“放下武器!这是保命要员的人马,谁敢违抗,抄家灭族!”
那群纪家余孽彻底溃散,有的跪地求饶,有的抱着脑袋跑得不见人影。
沈屿心口剧烈起伏,汗湿透了背。
他自己都知道,这条命是怎么拼下来的。
镇子终于解围。
老百姓哭着出来跪谢,拉着他的手:“沈爷,活菩萨啊!”
沈屿勉强笑笑,眼底却苍凉。
活菩萨?
他明明连自己都救不稳。
回程路上,他时不时就梦见林可意。
梦里她总是捂着脸哭:“沈先生,你还要走多少次?”
沈屿一次次惊醒,握着马鞍,心都在发抖。
他想逃跑,可真要逃,又怕镇子被屠得血流成河。
江湖这个局,套死了他,也套死了林可意。
回到小镇那天,天刚蒙蒙亮,巷口的油纸灯笼还亮着。
林可意一夜没睡,听见马蹄声就冲出门,看见沈屿平安,哭得几乎跪下:“沈先生!”
沈屿翻身下马,一把抱住她:“可意,我回来了。”
林可意捶他:“你骗人,你说过不走的!”
沈屿只能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夜里,林可意在他怀里哭得失声:“要不……咱俩一起走吧,死就死,别受这罪。”
沈屿苦笑:“不能。”
林可意红着眼睛,声音沙哑:“那就只剩挨着活。”
沈屿心里像碎了一样,低低说:“那也得活。”
隔天,副司令又派人来,说纪家余孽己经退得干净。
可沈屿心里明白:
只要江湖还在,他就走不掉。
他看着那块印牌,像看见自己脖子上的锁链,慢慢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