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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注定是灰烬，就别怕被烈火再烧一次。
林可意抱住沈屿的那一刻，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哭得声音都劈开了。
沈屿身上的血味、灰尘味，还有那淡淡的火药味，都像是她熟悉的一部分。
“沈先生，我带你走……”
沈屿一开始几乎无法回应，只是死死握住她的肩，身体像被烧断的木头般僵硬。
他的声音低哑到可怕：“你疯了吗？回这里做什么……”
林可意抬起哭红的眼睛，倔得像顽石：“你一个人，我怎么走得安心？”
沈屿闭了闭眼，颤抖地吸一口气，缓缓把她紧紧抱住。
“林小姐，你真是……”
他没说完，就被自己破碎的笑声打断。
破窑厂里到处是流民的呻吟和婴儿的啼哭，杂乱得像一个烂掉的世界。
江怀远带着人追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眼圈红了：“沈先生……你真命大。”
沈屿稍微稳住身子，冷声：“顾思南的事是你们套出来的？”
林可意点头，哽咽：“他还说你东逃，我就……就只能赌一把。”
沈屿叹息，伸手帮她擦掉眼泪：“赌得挺好。”
夜幕彻底压下来，窑厂外的风猎猎吹着残破的旗帜。
江怀远把一只干粮袋子递过来：“先吃点东西，我看昭宁的人迟早要往这边搜，得赶紧走。”
沈屿微微点头，接过干粮，撕开就往嘴里塞，饿得几乎顾不得烫。
林可意一看心疼得不行，忍不住抹眼泪：“沈先生，我不会再丢下你。”
沈屿一笑：“好，那以后别再乱冲。”
吃过干粮，沈屿就要求换一套衣服。
江怀远看见他胳膊上和腰上密密麻麻的伤疤，脸都僵了：“你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沈屿语气淡得像石头：“我想让昭宁再乱一点，就必须活。”
江怀远不敢接话。
林可意却死死看着沈屿，眼睛亮得吓人：“接下来怎么办？”
沈屿眯了眯眼，声音低沉：“我想……让青帮、东江、北陆一起栽。”
林可意一怔：“还能动手？”
沈屿轻声：“只要还没死，就能动手。”
半夜，江怀远偷偷送来一份最新情报：
东江剩下的军火补给己经运到南昌，三日后走水路北上。
北陆开始招揽残兵，准备彻底插手昭宁旧地。
青帮残余则藏在城东码头，想着伺机东山再起。
沈屿把这张情报纸揉得吱吱作响，脸色冷得吓人：“还敢运军火……”
林可意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做什么？”
沈屿抬头，眼神像一只要噬人的鹰：“再烧一次。”
天亮后，林可意随沈屿乔装进南昌的码头，假装是搬运女工。
沈屿戴着斗笠，脸上抹了泥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他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悄悄记下每一条小道，甚至连船只的舷号都默默写在一张破布上。
林可意忍不住低声：“沈先生，炸完那批军火……你打算怎么办？”
沈屿没有看她，只盯着前方繁忙的船只：“走不走得掉，到时候再说。”
林可意哽住：“可我不想你死。”
沈屿终于看了她一眼，眼底是让人心碎的柔软：“那就记住，如果我先走一步，也要活下去。”
林可意抿紧唇，泪水瞬间漫出来：“你又说这种话……”
当天下午，两人回到破窑厂。
沈屿把那张破布在灰尘堆里摊开：“这几艘船，全是军火，三天后一起出发。如果在启航前把火种送进去，就能让他们血本无归。”
林可意看着那些复杂的路线，头皮发麻：“这么大一片……能成吗？”
沈屿冷声：“能。”
林可意怔怔地望着他，忽然心头一酸：“沈先生，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担？”
沈屿神色微动，半晌才笑了：“因为我不怕死。”
林可意哭笑不得：“可你怕孤单。”
沈屿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他忽然伸手，捧住林可意的脸，声音沙哑：“所以你回来了，我很高兴。”
林可意眼泪滑下来，破碎地笑：“那就别再让我一个人跑。”
当晚，江怀远带人运来几支用麻布包着的炸药。
“这是我能弄到的所有家伙。”
沈屿点头，拿起来检查，露出一丝冷笑：“够了。”
他抬头看林可意：“这次得分头行动。”
林可意立刻摇头：“不要！”
沈屿耐心地按住她的肩：“听我说，三天后那几艘船会分批出港，如果分头埋药，成功率更大。”
林可意死死咬住唇，眼眶瞬间红了。
可最后，她还是点头：“好。”
第三天夜里。
南昌港雾气沉沉，灯火朦胧，商贩和码头苦力都早早散去。
沈屿背着一只破油布包，从下水道的口子里慢慢钻出来。
林可意也己经在另一头就位。
她藏在一条小巷后面，看见那艘最大号的军火船，手心全是冷汗。
沈屿用极轻的手势朝她比划：开始。
林可意屏住呼吸，慢慢摸到船侧，把一个火油包塞进缝隙里，捻好引线。
每一个动作，都是沈屿一遍一遍教过的。
可她的手还是抖。
——因为失败就会死，成功……也可能死。
林可意忽然想起沈屿说的：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下一步。”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点燃了那根火种。
与此同时，沈屿那边也引爆了火药。
轰！
南昌港的夜空像被撕开，火焰一波接一波窜起，冲上半空，把十几条船照得一清二楚。
守卫的士兵被吓得西散奔逃，仓皇尖叫：“着火了！快救火——”
可火油泼得太匀，连木桅杆都被引燃，救都救不及。
沈屿在爆炸声中拉住林可意：“走！”
两人拼命往巷子里跑，头顶火光映得他们的影子乱晃。
林可意忍不住回头，喉咙哽住：“那批军火……真的没了……”
沈屿喘着粗气，笑得像条狼：“没了，他们也就没法再打。”
江怀远接应的马车停在堤岸后头，见两人冲出来就立刻挥手：“快！”
沈屿几步翻上车，林可意扑进他怀里，哭得肩膀抖：“我以为……你又要死……”
沈屿轻轻按住她后脑勺：“我还活着。”
马车一路疾驰，驶向北方。
昭宁己乱，南昌也在火中崩溃。
可他们没有停下，因为前面还有一条活路，哪怕看不见，也得走。
林可意缩在沈屿怀里，忽然笑了，声音很小：“沈先生，如果有一天真能好好活着，你想做什么？”
沈屿愣了愣，低声：“我想开一家相片馆。”
林可意破涕为笑：“你拍照的手艺很烂。”
沈屿也笑：“那就让你学。”
风灌进马车，带着灰烬的味道。
可那一刻，两个人都觉得，这风好像有点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