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轻响,温翎抬头看向门口。
陌生女孩站在橱窗前,手指仍停留在珍珠胸针上。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耳垂上没有任何饰品,却隐约泛着银光,像是曾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过。
“这是什么故事?”女孩问,声音很轻,却让温翎的后颈微微发麻。
温翎合上访客登记簿,指尖在“陆临,2123年3月17日”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瞬。她抬头微笑:“一个关于契约的故事。”
女孩歪了歪头,目光扫过古董店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在柜台后的镜子上。镜中,她的倒影比现实中的她慢了半拍才眨眼。
“契约?”她轻声重复,“像是……承诺?约定?”
“不。”温翎从柜台下取出一本崭新的空白笔记本,封面烫银的标题在阳光下闪烁:《自由之书》。
“契约是枷锁。”她将笔记本推向女孩,“而这本书,是钥匙。”
女孩接过笔记本的瞬间,橱窗外的天色骤然暗沉。
不是乌云遮日,而是所有的光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只剩下古董店内的灯火依旧明亮。温翎看向窗外——街道、行人、车辆,全部静止。雨滴悬在半空,飞鸟凝固在振翅的瞬间。
唯有那棵梧桐树仍在摇曳,枝叶沙沙作响,像是低语。
“这是……”女孩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的时间。”温翎平静地说,“从你拿起这本书开始,它只属于你。”
镜中的女孩终于完全转过身,与现实的她西目相对。
“你是谁?”女孩问。
镜中人微笑:“我是被你遗忘的选择。”
笔记本自动翻开,第一页是空白的,但女孩的指尖刚触到纸面,墨迹便如藤蔓般蔓延开来,组成一行字:
“当契约被打破,故事才真正开始。”
第二页浮现出一幅素描: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站在百乐门舞台中央,手中捧着一本打开的书。女人的脸模糊不清,但书的标题清晰可辨——《血契残忆》。
“这是……”女孩皱眉。
“苏婉。”温翎轻声说,“第一个试图打破契约的人。”
第三页的内容让女孩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照片,拍摄于2123年的古董店。照片中,白发苍苍的温翎正将一枚珍珠耳环递给一个年轻女孩。
而那个女孩,正是此刻站在柜台前的她。
女孩猛地合上笔记本,但书页仍在自行翻动,最终停在一幅全息影像前:
九个人站在时间之井的边缘,手拉手围成一圈。从服饰判断,前七位是过去的守契人——林修远、苏婉、沈昭……第八位是温翎自己。
而第九位,是女孩的剪影。
“这不可能……”女孩后退半步,“我从来没有——”
“你当然没有。”镜中的她打断道,“因为这是第九种可能。”
影像变幻,显示出九条交错的时间线,每条线上都标记着不同的结局:
第一条:契约永续,轮回不止
第二条:守契人全部消亡,契约自行瓦解
第三条:时空错乱,所有可能性坍缩
……
第九条:自由之书被写下
女孩抬头看向温翎:“所以……这是最后一条时间线?”
温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了推笔记本:“你想知道这条时间线的结局吗?”
女孩拿起柜台上的钢笔,笔尖刚触到纸面,便刺破了她的指尖。
一滴血落在空白处,晕染成诡异的图案——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微型的∞符号,中央多了一道斜杠,像是被利刃斩断。
血珠渗入纸页的瞬间,整间古董店的镜子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
2123年的数据塔顶,陆临按下删除键的瞬间,所有时空的契约文字化作星芒消散。
“这是……”女孩怔住。
“你的选择。”温翎说,“你选择了让故事继续,而不是终结。”
镜中的影像再次变幻,显示出无数平行时空的场景:
1923年,林修远折的纸船漂向大海
1940年,苏婉的蒲公英种子随风散去
2023年,沈昭烧毁的日记灰烬中长出新芽
……
而2123年,陆临站在空白的屏幕前,缓缓微笑
所有画面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流入女孩手中的笔记本。
书页上,血色的∞符号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字:
“自由不是终点,而是每一刻的选择。”
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
窗外,雨滴落下,飞鸟振翅,行人继续匆匆走过。梧桐树的枝叶停止摇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女孩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墨迹己经干涸,书页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浮现过任何影像。
“所以……”她轻声问,“契约真的结束了吗?”
温翎看向镜中的自己,倒影与她同步微笑:
“不,它从未存在过。”
风铃再次响起,女孩将笔记本放回柜台,转身推开店门。阳光洒在她的肩头,耳垂上的银光渐渐消散。
“谢谢你的故事。”她回头说。
温翎颔首:“也谢谢你的选择。”
黄昏时分,温翎锁上店门,将“营业中”的牌子翻转成“休息”。
橱窗里,《自由之书》的封面上,烫银的标题在夕阳下闪烁,最终淡去,变成一本普通的空白笔记本。
后院的梧桐树上,最后一只乌鸦振翅飞走,羽翼洒落的星芒在空气中组成一行字:
“当你说‘这只是个故事’时,我们才真正自由。”
温翎摸了摸脖颈后——那里光滑如初,再也没有任何印记。
她转身离开,古董店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而柜台上的访客登记簿,最新一行字迹缓缓浮现:
“自由之书,己被写下。”